春解放後,他抱著電臺自首,表現得不壞。解放前與我也認識,這次調到一個屋子,我心中很高興。因為竹中走了,他可以教給我俄文。我對他一說,他慨然允諾。
一個禮拜天早上,又是10月17日,長春解放兩週年。看守所把廣播開啟:“今天上午在勝利公園舉行公審反革命分子大會,共有7名……”
收音機關了,我一想開公審大會,又要槍斃人了!我回頭一看,看守戰士把裹腿都打上了。這少有的現象肯定與公審大會有關。我想了一會兒,槍斃誰呢?小紅樓上沒有人,只有前面圓樓的人了。我問徐克成:“圓樓的特務還有誰?”
“好幾十呢,李寓春都在那兒呢。”
下午晚飯後,一個看守戰士來換崗,他臉上還有灰塵,我問他:“你們今天到勝利公園去了吧?”
他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我心中明白,一定是從圓樓提人出去槍斃,能有李寓春嗎?
10月底,中國人民志願軍過了鴨綠江,情況很緊急。我們看守所的窗戶一律釘上管制燈火的黑色防空紙。這使我知道美帝飛機可能到東北空襲。戰事迫在眉睫。
一個下午,郭科長找我到前樓,他說:“現在有一個從臺灣來的特務,押在樓下三號。你去了解一下,要縱的橫的關係,與他同行的特務都有誰?都在哪?這個工作比較困難,你打算怎麼做?”
我想了一下,說:“我以軍統潛伏組組長身份出現,只有用這個關係,才能開展這個工作。”
“一切情形靠你自己去了解,看看與政府掌握的材料能不能對上號。這件工作越快越好,你馬上到三號監房,回頭再把他調過去。他戴著銬子,你也戴一件。”
“我戴腳鐐吧!”
“行,你到看守所跟宋所長商量。”
到了看守所,我砸上了一副中等的腳鐐。拿了一床被子到了三號監房。不一會兒,看守所把這個現行特務調了過來。他兩手戴著銬子,拿著被子、毯子,身上還披一條毯子,上身穿一件便衣袍子。貼身穿一件英國式的西服襯衣,腳上穿一雙禮服呢便鞋,膠底。東西放在地板上。我看了他一眼,他看了我一眼。他坐下來把毯子包在身上,另一條毯子坐在屁股下面,被子蓋著腳,顯出很冷的樣子。這傢伙二十八九歲,高高的個子,灰黑的臉,兩隻狡猾的眼睛。這小子表面看不好鬥。
我一直頭朝裡不看他,忽然我猛地一動,腳鐐子嘩啦一響,隨即我站起來,小便。他看了看我的腳鐐。我回到原位上“唉”了一聲:“×他媽的,倒了黴了。戴上這玩意老子就害怕了?”
他還沒說話,我便把頭往牆上一靠,兩眼一閉,往右一倒,他趕緊過來扶我。我長吁了一口氣,勉強地坐了起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兩手一抱腦袋。
他小聲說:“不要著急。”
我一聽是山東口音,便說:“你不知道多麼氣人,叫我沒臉活著,真他媽的背時!”我這樣自言自語地說,他不能不發問:“你是怎麼回事?”“我是特務,不是特務還不丟人呢。”
“呵,怎麼丟人?”
“我在長春潛伏了兩年,沒暴露身份。在審訊中方知道最近從臺灣來了特務,這樣一來,公安人員認定長春有潛伏組,一查,我的一個組員被捕了,他把我供了出來。你看,這麼一來,一連串,都完蛋了!”
聽完了我的話,他低下了頭,一會兒他問我:“臺灣來的是什麼人?”
“不知道,人不多,只有一兩個人。”
又沉靜了一會兒,我問他:“你來幾天了?”
“來兩天了。”
“你何必來長春呢?你這套服裝一到長春就得被捕!”
“為什麼?”
“你看你這雙膠底便鞋,膠鞋底上還有英文字呢,這樣的鞋,大陸上是沒有的。解放後,各商號一律取消英文招牌和商標,所以有英文字的鞋底,不是從香港來,還有何處?再有,你這個毯子上也有英文字,這不是也告訴人家你是從香港來的嗎?你的服裝與長春的普通老百姓不同,使人感到突出。所以你容易引起懷疑。”
他沒有吱聲,他問我是哪部分的?我說:“保密局直屬組,在長春潛伏的。我是組長,幹了半輩子工作,就這回丟人了。”
“有臺嗎?”
“沒有臺怎麼潛伏?沒有臺情報怎麼報?什麼都有。可這一次,什麼都沒有了。”
“過堂了沒有?”
“過堂了,什麼還沒說就給我戴上腳鐐。戴上就戴上,說坦白從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