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身世
我,一位來自中國革命老區的熱血青年,大名童義;在家排行老二,小名叫二狗子。我的祖上都是專業的地球修理專家,中國政府給他們的職稱是農民。他們都相當敬業,一輩子在廣闊天地裡專心和泥巴打交道,從沒跳過槽。我和我哥的製造者——通俗點講就是我老爸,是一位兼職農民(種田之外還賣耗子藥)。有一年,他在清點賣糧得來的白條時,突然用拳猛擊那張比他還年長的八仙桌,手指著正在一旁打鬧的兩個兒子,喝道:你兩個狗日的上學後一定要給老子好好讀書,這農民真他媽不是人當的!
我當時雖然只有五歲,卻非常清楚我和哥哥都是老爸日出來的,很是納悶,怎麼突然就變成了狗日的呢。老爸的話讓我在床上琢磨了半宿,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推醒同床睡的哥哥。
哥哥畢竟比我多吃了兩年鹹鹽,見識比我廣。他說隔壁立柱家的那隻叫阿黃的小狗才是狗日的,我親眼看見它媽媽被一隻大黃狗日過。“那怎麼老爸說咱倆是狗日的呢?”我好奇地問哥哥。哥哥解釋說:那是老爸說的氣話,意思要咱倆把書讀好,以後就可以不用種田了。至此,我終於明白了“狗日的”引申義。說來真有點好笑,我出世後第一個不恥下問——不,應該說是不恥上問(因為被問的人是我哥哥)的問題竟然是“狗日的”。
中國農民佔中國人口的大多數,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農民在這個國度裡應該較大的發言權和決定權。但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農民人口雖佔多數,卻不得不聽從占人口少數的社會精英的指令。這些精英給指令取了一個很權威的官方名字——國家政策。俗名叫“上面規定的”。
老爸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按“上面規定的”種田、賣糧、收白條、交狗日的集資攤派和罰款;若有違反,就老老實實接受各級官吏(包括村幹部)代表國家實行的專政。老爸的脾氣本來不壞,但接受過多次專政後,人也開始變得暴戾起來。當然,他的暴戾只是針對老婆孩子,對其他人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尤其是村幹部,人家只要對他吼一聲,他非尿褲子不可。所以村裡人,包括那些媳婦婆娘都笑我老爸是內戰內行,外戰外行。
蔫巴人發起狠來也確實令人敬畏的。自從老爸那次喝令我們兩個狗日的上學後要好好讀書後,就真得下定了決心要把我哥倆培養成大學生。那年秋天,老爸牽著哥哥的手,躊躇滿志帶他去小學報名。我像跟屁蟲一樣也跟著去了。
負責報名的老師看我哥長得挺俊俏,很是喜歡,摸了摸他的頭說:給老師數二十個數。我哥開始數數。前面十位數他一氣呵成,數到第十一位數就不會拐彎了,憋了半天硬是沒數出來。在一旁的我看不下去了,毛遂自薦要幫哥哥數。老師甚感意外,卻欣欣然點頭同意了。
我一口氣從一數到五十開外,要不是老師怕擔誤功夫讓我停下來的話,我能數到一百。老爸見我小小年紀竟然能數這麼多數,驚得目瞪口呆,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我,好象我不是他兒子。
我的卓越表現讓老爸像乞丐見到面包般興奮,說了一句“這狗日的還真行”,立即央求老師給我也報上名。老師先是笑了,然後搖了搖頭,說他年紀還小,得過兩年才能報名。老爸不死心,再三央求。老師仍不答應。老爸很是失望,只好放棄給我報名的念頭。但看得出來,他那天相當高興,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小兒子非等閒之輩,是塊讀書的好材料。
我哥上學後,語文成績還湊合,數學則一塌糊塗。記得他第一次數學測驗後,拿著測試卷回來讓老爸簽名。老爸展開一看,上面車輪滾滾(全是零蛋),氣得想吃耗子藥,操起一片竹篾給他來了一頓“爆炒肉片”,打得我哥鬼哭狼嚎。要不是我老媽苦苦求饒,說不定那天老爸就把我哥打死了。這也難怪,老爸一心想把兒子培養成大學生,沒想到我哥第一次考試就給他澆了個透心涼。
是的,一個人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窮得連夢想都沒有了。我哥後來的學習成績也確實糟糕得可以,老爸寄予他成才的夢想徹底破滅了,於是把光宗耀祖的重任寄託在我身上。
我還真爭氣,自打上學後,語文和數學的成績一路高歌猛進,小學五年一直任班長,各種獎狀拿得我手都發軟。為此,我老媽不知道獎勵我多少荷包蛋。她總是滿心歡喜地說,二狗子吃了荷包蛋,準能考雙蛋(一百分)。我學習成績這麼好,老爸自然無比榮耀,曾毫不臉紅地和人家吹牛說,我家二狗子剛會說話就能數一百,這孩子是棵好苗子。還不忘得意地加一句,這狗日的隨我!。 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