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著名的美國女演員站起來發言,使會議達到了高潮。就因為她,更多的攝影記者和
攝像師湧進了大廳,用照相機的咔嚓聲伴隨她發出的每一個音節。女演員談到了受難的兒
童,共產黨專政的殘暴,人權的保障,當前對文明社會傳統價值的威脅,個人不可剝奪的自
由,還談到卡特總統,說他對柬埔寨事件表示深深的憂慮。她結束髮言時,已是熱淚盈眶。
一位長著小紅鬍子的法國年輕醫生,跳出來吼道:“我們到這兒來是救死扶傷,不是來
向卡特總統致敬!別把這兒變成美國宣傳的馬戲場啦!我們不是來反共!我們是來這兒救
命!”
他馬上得到另外幾個法國人的響應。譯員害怕了,不敢把他們的話翻譯出來。於是樂臺
上的二十個美國人滿臉笑容,好意地看著他們,一再點頭表示贊同。其中一位甚至把拳頭舉
向空中,他知道歐洲人在眾人同樂時,是喜歡揮舉拳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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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他們乘公共汽車橫越泰國去柬埔寨邊境,晚上在一個小村子裡歇息,租了
幾間吊腳樓的房子。週期性的洪水迫使村民們住在樓上,把他們的豬關在樓下。弗蘭茨和另
外四個教授佐一間房子,遠遠傳來豬的呼唱,近處卻有著名數學家的鼾聲。
早上,他們又爬回汽車。在離邊境約一英里的地方,所有的車輛都禁止行駛,過邊境只
能透過一條重兵把守的狹窄要道。車停了,法國小分隊從車上湧下來,再一次發現美國人又
佔了他們的上風,組成了遊行的先頭部隊。關鍵時刻到了。譯員又給叫了來,接著是長久的
爭吵。最後大家同意了以下的方案:遊行隊伍由一個美國人,一個法國人以及一名柬埔寨譯
員領先,接下來是醫生,再後面是餘下來的人群。那位美國女演員壓陣。
道路狹窄,而且沿途有佈雷區,加上有路障——環繞著鐵絲網的兩個水泥地堡。道路更
窄了——只能成單行穿過。
弗蘭茨前面約十五英尺處,是一位著名的德國詩人兼流行歌手,已為和平寫了九百三十
首反戰歌曲。他帶來一根長杆子,挑一面白旗,襯托出自己全黑的鬍子,把自己與其他人區
別開來。
長長的遊行隊伍此起彼伏,攝影記者和攝像師搶拍鏡頭,嘩嘩地擺弄著他們的裝置,飛
快地衝到隊伍前面,停一停,又緩緩向後退著,不時單腿跪下,然後又挺起身子跑到前面更
遠的地方。他們不時喚著某位著名人士的名字,那人便不知不覺地轉向他們的方向,使他們
有足夠的時間按下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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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聲音傳來了。人們放慢步子朝後看。
落在最後的美國女演員,再也忍受不了這種黯然失色的壓陣者地位,決定發起進攻。她
全速向隊伍前面跑去,就象一位參加五千米長跑比賽的運動員,開始為了節省體力一直落在
其他人後面,現在突然奮力向前,開始把對手一個接一個地甩下。
男人們為難地笑笑,讓了步,不想挫傷這位著名長跑運動員取勝的決心,但女人們發出
叫喊:“回到隊伍裡去!這不是明星的隊伍!”
大無畏的女演員仍然一往無前,五名攝影記者和兩名攝像師尾隨其後。
突然,一位法國語言學女教授抓住了她的手腕,(以極難聽的英語)說:“這是一支醫生
的隊伍,來給那些垂危的柬埔寨人治病,不是為電影明星捧場的驚險表演!”女演員的手被
語言學教授的手緊緊鎖住,無法掙脫。“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她(用純正的英語)說,
“我參加過一百次這樣的遊行了,沒有明星,你們哪裡也去不了!這是我們的工作,我們道
義的職責!”“放屁!”語言學教授(用地道的法語)說。
美國女演員聽明白了,放聲大哭起來。
“請別動!”一位攝像師大叫,在她腳邊跪倒。女演員對著他的鏡頭留下一個長長的回
望,淚珠從臉上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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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學教授終於放開了美國女演員的手腕。那位有黑鬍子和白旗子的德國流行歌手,叫
了聲女演員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