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那個笨重的鐵皮櫃了,她只要穿上他給她設計的多晶矽超薄服,她就能補充太陽能,甚至在運動中也能接收太陽能,或者儲蓄起來備用。這是工藝上的一大進步,卻給邦智留下了一大截閒散時空,當早早結束供養時限以後,她的時間就難以打發了,要嘛她把木傑搞醒,和他嬉鬧;要嘛她上網看那些木傑沒有給她程式以外的東西,比如網上的“情話綿綿”“野蠻女生手機簡訊”這類的專欄。
邦智似乎比他更尷尬,她只是嬌嗔了他一句,還是倒打一耙的那樣一種:“你瞅西臘雕塑人啊!”說著,她已經胡亂著好裝,溜下床攏到他跟前,伸出欲攙扶他的手,嫣紅奼紫的臉上,難以掩飾的羞澀和柔情。木傑板著窘迫的臉,衝她揮了揮手,立起身,上床扯了被子掩蓋好身子。
邦智理解他這個動作,他要自己出去做早餐。她低下了眼簾,走出了臥室,心裡也在問著為什麼,怎麼搞的,原先她與他單另在一起的君子協議:就當姐夫和小姨子鬧著玩一般的,怎麼就變成了眼下這般難堪?
木傑望著她消失的背影,重重吐了一口氣,這種難堪的鏡頭不止一次了。原因何在,知女莫過父,邦智慧是他打造的,她的軀體正發生著程式都無法控制的驟變,最佳化基因與意想不到的非基因因素碰撞“生理現象”。通俗的說法,如同人的情感危機一般,或者說,就像一個少女大了自然要懷春叫春那樣。更令他不安的是,這種情感波浪,正向著他衝撞過來,套用第二導師歐德曼常掛在嘴邊的一句理論來說,“智慧機器人與真人的關鍵區別,僅在於它們不能區分什麼是真正的愛――儘管只要開啟他們身上控制愛的程式,他們就會對主人報以無限的愛”。也就是說,她看上了打造了她的他,如同女兒愛上了自己的父親一樣。在實際的生活裡,他倆有時以師徒之稱,有時以父女相處,在眾人面前,她還以中國封建帝王最傳統的稱號,叫他主子。這些叫法,他都能接受,他倆是兩輩人,儘管在思維上,他們沒有現實人的兩輩人所有的代溝……
人類的第五種情感是地球人與外星球人的愛情。衛斯理是這樣理論的。他是聯合國外星生物分析局的特別成員,具有很大的權威性,甚至他還大膽設想,與人類最好夥伴的智慧人,應該還有第六感情,究竟是什麼呢?他也一時說不出所有然……
木傑不敢想下去,咬著唇拿起了電話,再次向遠在中國的惠婷求援,只要妻子來到了他的身邊,才能令難堪的事情不再發生。惠婷與木傑仍舊一年前的樣子,即若即離,好像誰也不在乎誰,惠婷要和他在一起,唯一的條件,就是要他離開國際刑警組織,讓她結束那種提著腦袋過日子的擔憂。一個月前,當電話裡詳細聽完木傑第一次說到情感危機之後,惠婷楞怔了半晌,嘆了一氣,說,這逼兒,果然被我預料到了!過去惠婷罵邦智,最大限量,是小蹄子之類的,現在升格為“逼兒”,可見她早已想到了,日子久了,父女之間會出現畸形的情感碰撞。也許正是這種擔心,惠婷最後答應了他,同意立即帶著小杰,她和木傑的兒子,在紐約建立一個家。
木傑這樣回憶著,電話裡響起了惠婷的聲音:“又是……啥哪?”聲音波浪,一浪推著一浪,波浪聲裡有迴音。
木傑說:“沒啥,只是催你速來!”
電話裡:“她又向你恐怖哪?”
木傑說:“沒……只是我……想你!”
電話裡“咯咯”地笑,說:“你這‘張軍長’,沒有多大的長進,連撒謊都沒有學會!……只是我來之後,你也許能度過……危機,可是,你曾想到沒有,會不會給我和小杰增加另一種危機?”
木傑啐道:“別瞎說,你是她師母……”
電話裡截然道:“你還是她爸爸哩,她不照樣是母狗,衝著你搖尾巴?!”
木傑拿不準的口吻:“不會吧,既為師徒,又如母女,就要以身家性命相見。”
電話裡:“那你還求助我什麼?……行了,一週後到機場接我,記住,我是剔除時差了的。”
木傑放下電話,伸了一個懶腰,如釋重負走進了衛生間,拿起了牙膏。邦智風一般的跑進來,不由分說拉他往外走,一副不記前嫌的神情。他掙開她的手,說:“又什麼你了?”
她拽了他來到涼臺上,指著夜空說:“快跟我閉嘴!”一副辦公室的臉相。
他嘎地住了嘴,抬頭掃了天上一眼。天空只有滿天的星星和閒雲,但他還是走到一架早已架在那裡的遠紅外夜視鏡跟前,彎腰閉了左眼湊過去。鏡頭裡面,由一系列金光組成的V字型標誌,出現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