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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借身還魂

鬟們紛紛退出去,銀霜走到床邊,將床簾挑起一角,扶著小少爺半坐起來。

崔大夫也在凳子上坐了,抬頭去看病人氣色。等看見齊鳶面貌,他不由意外地怔住——上回他只遠遠瞅見了小紈絝呼朋喚友而去的背影,倒是沒料到對方竟是個玉雕般的俊秀少年。

如今一看,齊鳶生的烏髮白麵,挺鼻薄唇,如破寒的玉蘭花般清凌凌的。此時雖病懨懨地倚著床,面色委頓疲弱,但仍難掩那股臨風皎皎的風流意蘊。

這等嬌憨可愛,又隱有豔色的少年,很難讓崔大夫將他與惡俗紈絝一詞聯絡起來。

許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床上的少年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卻又是與面相截然不同的肅然銳意,令人驚豔之餘又說不出的違和。

崔大夫定了定神,對這位小少爺行了禮,再細看對方面色,不由皺起了眉頭。

——

齊鳶一直等到崔大夫開完藥方,被丫鬟們帶去休息,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崔良的後代果然不一般,如今醫途風氣不正,大部分醫士只切脈便隨方下藥,崔大夫卻是望聞問切一樣樣細細做了的。詢問病情症狀直切要點,給出的藥方也跟前幾個大夫的很是不同,估計這次能有些效果。

只有銀霜仍感到難以置信,拿著那方子欲言又止,半天后忍不住小聲問,“少爺,這大夫看得能準嗎?你當時狀況兇險,可是真真的九死一生,這幾日又晝夜難安的,怎麼可能只喝點這個就行?又是什麼梔子、香附的……”

左看右看,到底心裡不踏實,又道,“今天早上老夫人遣人來看過三次了,說二老爺來信說已經從杭州請了位名醫,原是太醫院的,後來年老歸鄉,在杭州養病,平日裡輕易不出山看診。二老爺花了重金,對方這才答應來看一趟,現在已經在路上了。少爺,雖然以前二老爺總跟老爺不對付,但這次估摸是真為你著急了的,要不咱等一等,再看看那名醫怎麼說?”

銀霜是這屋裡的大丫鬟,一顆心都撲在齊鳶身上,拿著他又當主人又當弟弟。

齊鳶被她唸叨地回神,隨後心下暗暗嘆了口氣。

他若真的是死而復生,喝這去火的湯當然不行。

可他心裡清楚,自己並不是死而復生的——他壓根就不是原來的齊小紈絝。

幾日前,原來的齊鳶出門遊玩,不知為何突然落水溺亡。屍身還是一位船家從河裡撈出來的,那時候身子都脹了。後來縣衙的仵作也來驗過,證明齊鳶是被人拖下水,謀害致死的。

齊家上下悲慼一片,搭了靈棚壇場,請來高僧做法事。誰知道停靈到第三天時,靈床上的屍體突然悠悠轉醒,坐了起來。

小少爺死而復生,齊府闔家喜極而泣,卻不知道這還魂而來的並非原來的齊鳶,而是千里之外,原本在京城的小才子祁垣。

祁垣原是京城的小神童,十歲時便奪了順天府的院試案首,以神童之名進宮面聖。就連太傅都曾誇他是狀元之才。若無意外,他今年應當入國子監讀書,並參加今年鄉試的。

可誰想天降橫禍,幾天前,祁垣隨母親離京探親,在運河上意外落水身亡。再醒來時,魂魄已經另擇了肉身,穿到了這個揚州小紈絝的身上。

說來也巧,他們倆人名字相似,生辰八字也相同。只不過齊鳶是揚州富商之子,喜好玩樂,衣必貴食必精。

祁垣卻是忠遠伯之後,自幼苦讀,但因受祖母苛待,所以節衣縮食,行事也小心謹慎,沉默寡言。

那天在這個身體裡醒來後,他花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好在他生性內斂,平日裡只多看少說,暗暗留意齊府的情況,並沒有露出破綻。再加上他內心清楚,借屍還魂屬於邪祟之流,一旦讓人知道怕是會招來殺身之禍。所以,這幾日裡也不停地告誡自己,以後世上便沒有祁才子了。

他現在是,也只能是揚州小紈絝齊鳶。

齊府為齊鳶遍請名醫,齊鳶也格外乖巧,一切謹遵醫囑你吃藥養病。但讓人揪心的是,這具肉身似乎跟他不甚相合,自他醒來後,只覺身體氣逆而行,夜不能寐。幾天下來,不僅沒有起色,反而感覺愈發虛弱,幾乎要死回去了。

現在,他每次多說兩句話,就會覺得胸痛憋悶,十分難受。

之所以請崔大夫,還是他忽然想起京中曾有位幾位名醫,其中一位叫崔良的醫術高明,十分傲氣,後因人排擠借病歸鄉,似乎就是回的揚州。

齊鳶藉機找丫鬟一問,竟真問到了崔良的下落,只不過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