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4部分

了,令人發抖的孤獨突然之間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扼住了我的喉嚨,我注視著對面樓頂上的一隻水龍頭,心想著這就是死亡啊,再沒有一個人會跟我說說話了,而我竟然終將在某個未知的一天,在醒來時,將小五徹底忘記,再也記不起與他在一起的時光,再也記不起他的面孔來,這一次他與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我將再也夠不到他,哪怕是在記憶裡,對我來說,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對小五的淡忘。我慘淡的腳指甲在拖鞋裡面扭來扭去,終於號啕大哭起來,我被自己的哭聲嚇著。J先生從沙發上彈起來,衝到陽臺上面來,他抱住我,問我:“怎麼了,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麼?”我渾身抽搐到無法說話,洶湧的淚水瞬間就堵塞了氣管,手指發麻到幾乎要暈厥在他的懷裡,他的問話漸漸在耳邊變得朦朧起來,我被幻覺籠罩著,再次回到山坡上去,踩著腳踏車的女孩突然鬆開腳踏板,滑翔時空氣裡甜腥的氣味,樹木鬱鬱蔥蔥,是我和忡忡的南方歲月。我拽住J先生的襯衫,拽得太緊,顧不上,拽脫了他的兩粒釦子,我像個溺水的人一樣,攀附在他的身上,貪婪地想要從他身上找出一絲一毫忡忡的氣息來。小五的離去竟讓我想念起忡忡來,這種想念被忽視了那麼多年,突然之間爆發出來,不可收拾。

J先生抱著我,用手撫摩我的背,我終於緩慢地安靜下來,整個人如同從水裡面撈出來一般虛脫。

“我再也不能跟忡忡說話了,我想,我大概再也不能跟忡忡說話了。”

當說第二遍時,我意識到這是個確鑿的事實,於是孤獨在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

的恐懼,我好像忽然之間被拉到了一個事實面前,並且有一種力量在強迫著我去。

這就是我第一次在J先生面前提起忡忡的名字,而之前,甚至連南方山坡的事情我都不敢在他面前講起來,好像這是我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禁忌。我們有很多害怕點破的東西,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只是我,後來才感到這是一種奇妙的磁場,不僅是我,我們都在維持著秘密的磁場,他從來不提起他過去的生活,彷彿在我認識他之前的日子完全是空白,彷彿那些他曾經寫作的日子已經完全消失,他故意把自己搞成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但越是這樣做就越是漏洞百出,我們的日常談話也總像是一場勾心鬥角,有的時候我感到忡忡的名字已經在他的嘴邊了,但是他又活生生地吞下去。

“你也認識忡忡麼?忡忡。”他念叨著忡忡的名字,一定被這種並無惡意的巧合驚呆了,於是空張著嘴巴,聲音顫抖,悵然若失。我們靠得很近,在陽臺上面說了整晚的話,迫不及待,好像兩個人對這一天都是期待已久,那些話像豆子一樣倒在這個夜晚,落地有聲。我們各說各的,全部都是回憶,像個遲暮的人,但是我們都在說著南方的歲月,說起山坡底下那個總是藏起來不見的湖,他就曾經住在湖的那一端。

我說著忡忡,像個嘮叨的老人,恨不得把我們從十二歲相識以後的事情全部說一遍,因為急,所以顛來倒去,可能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說什麼。而他則說著那個藏在抽屜裡面照片上的女人,這個女人原來也是從南方山坡上的學校畢業的,我們竟然是校友,當然她在那裡上學的時候,我和忡忡還從沒有到過南方,也從來沒有對南方產生那麼多的憧憬。

“我是她的初戀,但是當她愛上我以後她變得喜歡猜疑,她不信任我,也不信任這段真實存在的感情,她總是覺得這感情其實是我編造出來的一個小說,我只是愛著小說裡面的人而已。所以她一次次地離開我,但是又一次次地回來,我被這件事情困擾著,很痛苦,剛開始的時候我覺得這的確就是個小說,就像我過去遇見過的很多女人,都好像是我小說裡面一個又一個的人物,小說結束了,關係也結束了似的,但是她真的不同,我覺得她是真實存在的,令人牽腸掛肚的,而且我一直等她回來,直到遇見你之前。”

“遇見我之前怎麼了?”

“在南方最後一次見到忡忡的時候,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她,她在我的房間裡面看到忡忡留下來的東西,衣服和廁所裡面的東西,然後她就走了,兩個月後,她結婚了,她這一次走得很遠,嫁給一個挪威人,去那裡生活了,太遠了,我終於感到她不會再回來了。”

“其實忡忡是來找你了。”

“什麼?”

“後來你來北方了,忡忡也來了,可能這當中她遇到了什麼事情被耽擱了,但是我覺得她還是在找你。”

“那麼你呢?”

我,是啊,我到底又是怎麼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