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豔起來,如一盞幽獨盛放於死水中的絕美白蓮,向夜空寂寞卻倨傲地綻放著獨一無二的華麗。
無須他人惜賞,由我獨自妖嬈,吞吐芳華無限。
持一把最尋常的油紙傘,蹬一雙最尋常的羊皮小靴,我緩緩走出院門,三個月來不曾踏出一步的青衿館院門。
守住院門的侍衛正站於值房前避雨,突見我走出來,張了張嘴,不知該攔阻還是該行禮,相視著一臉的手足無措。
“帶我去見安亦辰。”我平平淡淡地吩咐,眼睛在他們面頰一滑而過,驕傲尊貴一如我該有的身份,不容他們有絲毫置疑。——即便不是秦王妃,我還是銜鳳公主;至於大晉所封的祥儀郡主封號,隨了和安亦辰的交惡,早被我視若塵土。
他們雖是派來看守我,但我正妃之位尚在,要見的又是安亦辰,他們豈敢輕易開罪?何況我相信自己出身皇家的氣勢,也足以迫得他們除了從命別無他法。
“是……是!”四名侍衛應著聲,一面擦著汗水,一面紛紛拿傘隨到我的身側,果然不敢多問。
走了兩步,其中的兩名侍衛已快步向前奔去,定然是去打聽秦王去向並先行通稟了。
訣情篇:第二十九章 此情何計相迴避(二)
果然,不一時,剛步向前院,已有一名侍衛奔來,向我身後隨著的侍衛輕聲道:“王爺在書房見客呢,恐怕……”
他偷眼覷我,而另兩名侍衛顯然也沒主意,倉倉皇皇跟在我身邊。
我只作沒有聽見,一步一步,穩穩向前走著。即便微腆著小腹,我依然脊背挺直。又一道閃電將雨幕劈開,顯出那幾名侍衛的臉色已十分蒼白。他們不敢阻止我,卻不知道安亦辰見到我,又會作何反應。懶
驚雷聲中,那名侍衛怯怯道:“夕姑姑下午去找過王爺,王爺將她逐出書房了,到現在還在書房前跪著……這樣的大雨裡……”
夕姑姑一去未回,侍衛們也猜得到我是因夕姑姑而去,只盼將夕姑姑被逐之事說出,我能死心而回。
我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是抬眼望著再亮的閃電也無法完全照亮的暗黑天空,嘲諷而笑。
這就是安亦辰對當年夕姑姑兩次相救的報答。
他的仁義,原也不過爾爾。
書房,已在眼前。
高大軒闊的門窗內,燈火通明,隱有笑語傳來,夾在隆隆的雷聲中,格外刺耳。
漢白玉的石階,正瀉著從屋簷源源而下的水,小溪般向下衝著,衝向就跪在石階下的夕姑姑。蟲
夕姑姑那單薄的身影,已經搖搖欲墜;兩名當日曾伺侯過我的侍女正打了傘,俯了身子在勸著什麼;看那兩侍女僵直傾下的身子,大半邊的衣衫幾乎已被雨水淋得透了,顯然勸她已不是一時半會了;
夕姑姑早已臉色慘白,衣衫頭髮緊緊貼在面板上,幾乎全身都在往下掛著水,她卻沒有知覺一般,只拿通紅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緊闔的門窗,看不出失望,亦看不出希望,如一截被燃燒殆盡的枯木。
“夕姑姑,跟我回去。立刻。”
我走到距離她數步的地方,頓住,說道。
夕姑姑奶我長大,早與我的親人無異,在跟前,我幾乎從未端過公主或主人的架子。但這一次,我是直接命令她,立刻回青衿館。
夕姑姑眼珠一輪,木然的神情終於有了些神采。
“公主,我要王爺答應我,從此不再傷你。我一定要他答應我!不然,我今天就跪死在這裡!”
為我求安亦辰?求那個想殺我的男子放我一條生路?
我恨惱得胸中似有烈火燃燒,即便傾盆大雨也不能澆熄分毫。
當年救起他後,他就曾睥睨而篤定的眼光望著我,向我宣稱,他將會擁有與我對等的資格,叫我一聲棲情。我為此差點殺了他,因為我當時就有一種預感,感到他總有一天會凌駕於眾人之上,俯視著我,向我施捨他的感情。
而現在,夕姑姑正在苦苦哀求他的施捨麼?
“夕顏,從今天起,你不必再跟著我了。我不想再見到你這副卑恭屈膝的嘴臉!”
我清冷地丟下話,轉過身,依舊穩穩持著傘,向來路走去。
“公主……”夕姑姑失聲叫著,猛然立起身,要向我衝過來。可她跪得久了,膝蓋早已麻木,一腳才屈起,已撲通摔倒在泥水裡,徒勞地在泥水裡掙扎,只是站不起來,慌亂地哭泣著一聲聲呼喚:“公主!公主,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等等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