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催促司機:“還不走?”
司機一踩油門,車子在黑夜裡飛奔起來。
王路決定跑步回去。鍾成與他在新疆大學校園裡比賽長跑的那一幕,被他當做恥辱沉甸甸地掛在心裡。他想抓住任何機會鍛鍊長跑。他算了一下,三公里的路程,他應該在十五分鐘之內跑完。
說實話,作為一名偵查員,他不想給陌生人留下深刻印象。相反,他倒希望,今晚發生的事沒有任何人知道,一切就這樣過去。
第六章(一)
六十八歲的伊不拉音仍然穩坐博斯坦市政協副主席的位子。這天下午,他躺在自家的床上渾身難受,不知何故右眼皮跳個不停,跳得心煩時,他讓老婆找來幾片薄荷葉壓在他的右眼皮上,但沒起作用,右眼仍跳個不停,於是,他乾脆在眼皮上壓了兩根火柴棒,折騰了半天,也沒用,他暗想:難道今天有什麼事發生嗎?
就在伊不拉音心亂之際,燙著捲髮、身著碎花襯衫的四十開外的小舅子玉素甫走進來,他說:“門口有個男人非要讓我問你,西天有月牙嗎?”
“月牙?”伊不拉音忽地坐起身子,壓低聲音說:“你對他說,初一的傍晚有月牙。如果他回答‘見月’,你就領他進來;如果他回答不上來,就把門關緊。”
玉素甫按照姐夫伊不拉音的吩咐,與來人一問一答,來人對上了暗號,於是,他把來人領到伊不拉音的房間,然後知趣地退去。
坐在炕上的伊不拉音抬眼一望,做出一個吃驚的表情,什麼話也沒說,他用手摸了摸牆上的紅花地毯,把手定在一處,找到一個微小的按鈕,輕輕一點,一扇窗戶大的空間便出現了,原來那是間密室的進口。伊不拉音自己鑽了進去,艾爾肯隨在他的身後。倆人順著梯子下去,下面就是伊不拉音使用了十幾年的密室。密室的空間很大,足有二十平方米,裡面有床,有書櫃,有檯燈,有排風扇,還有個出口直接通到院子外的路面上。
倆人都定了定神後,伊不拉音道:“果然是你,膽子真夠大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來找我,我可是政府的人。”
艾爾肯打斷他的話,道:“得了吧,老師。你我這種人就是化成一股煙,氣味也是相同的,不會有什麼改變。”
伊不拉音不動聲色地問:“境外留不住你?為什麼逃回來?”
艾爾肯糾正說:“老師,我不是逃,而是光明正大地回來幹大事。阿力木他們再鬧,也是在別人的國家,別人的地盤上,吃飯都要伸手問人家要,一個連自尊都沒有的民族,怎麼談國家的獨立呢?我想不通,也覺得此路不通,所以回來了。”
伊不拉音按捺著心中的竊喜道:“那你打算怎麼幹?”
艾爾肯有聲有色地說:“按你的吩咐,搞‘聖戰’。建立一個穆斯林自己的國家。但,我的理想並不僅限於此,我想,最終我要達到建立一個‘突厥斯坦帝國’的夢想。”
“噢?你有沒有周密的計劃書?不過,我仍然為你這個學生驕傲,在你們三個人中,我早就看出只有你最出息,能幹大事,你的到來令我振奮,知道嗎?”伊不拉音高興地張開雙臂與艾爾肯緊緊擁抱。得意弟子不在南疆時,他是孤獨的,無助的,空懷滿腔怨恨。即便他左奔右突,又去朝覲,又辦地下講經點,又混進政協,終究也沒弄出個名堂,因為警察們盯得太緊,尤其是那個鍾成,恨不能把他一棍子悶死。現在可好了,弟子艾爾肯回來了,伊不拉音突然覺得自己這把老骨頭又派上了用場。
伊不拉音責備道:“為什麼現在才露面?你入境一年了吧?”
艾爾肯胸有成竹地說:“我本來想幹出點事,再來向老師請教。可是事情突然不順利起來,因此,我不得不提前來求見老師。”
伊不拉音急忙問:“出什麼麻煩了?”
艾爾肯並不掩飾地回答:“剛才差點送命。”
伊不拉音不屑地:“剛剛跟他們交手,就摔了一跤?”
艾爾肯對著牆壁嘆口氣道:“我原以為,我在暗處,他們在明處,沒想到,在明處的是我。”
伊不拉音拍拍弟子的肩說:“我們的事業何其艱難,你才跟他們鬥了幾天?我跟他們鬥了一輩子,不也是人前一張臉人後一張皮嗎?沒那麼容易。”
艾爾肯搖著頭反省說:“我還是沒弄清,是情報被截獲了,還是警方無意中碰上的?”
伊不拉音平靜地說:“你自己分析吧,但以後再上我這兒來,要慎重。你記住,我是你們的幕後安慰,不是前臺火藥桶。警方死死盯了我十幾年,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