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油水。今日便閒暇無事,你權管山洞,待我先尋綿纏鬼一回,有何不可。”伶俐鬼道:“任憑尊便。”那涎臉鬼隨了他那副涎臉出了寡廉洞,下了無恥山,前面還有一道唾沫河,過的河來,遠遠望見一座破廟,廟旁蓋一座茶庵,齋題上寫著四個大字,是“施茶結緣”,這涎臉鬼再看那破廟時,十分狼狽。怎見得:
穿廊塌倒殿宇歪斜。把門小鬼半個頭,他還揚眉怒目。值殿判官沒了腳,依然是拏肚撐拳。丹墀下,青蒿滿眼,牆頭上,黃鼠窺人。大門無匾,辨不出廟宇尊名,聖像少冠,猜不著神靈封號。香爐中滿堆上樑上漏土,供桌上,卻少了案前花鬥。多應是懶惰高僧,不男不女閒混帳,辜負了善心檀越東奔西走費經營。正是:若教此廟重新蓋,未必人來寫疏頭。
涎臉鬼走上茶庵,祇見兩個閒漢在那裡搗喇,這涎臉鬼也坐在凳上,施茶和尚托出三盞茶來,一個問道:“你這茶庵鄰著這座古廟,晚間就不怕鬼麼?”和尚道:“怎麼不怕?祇是關了門,不理他也就罷了。”旁邊人道:“你們又說鬼呢,俺那村通風老兒家一個女兒,生的千嬌百媚,教一個甚麼綿纏鬼纏住,纏的看看待死。也是他命不該絕,忽然來了一個鐘馗,領著許多兵將,端端尋著斬鬼。昨晚竟將這綿纏鬼斬了。”涎臉鬼聽了此言,暗吃了一驚:“怪道他許多時不來。”問那人道:“老兄這話可是真麼?”那人道:“怎麼不真?我在他隔壁住,親眼見的。”這涎臉鬼聽得,便忙似喪家之犬,急急若漏網之魚,跑回山來。
伶俐鬼接著道:“為何這等氣色不善?”涎臉鬼道:“俺聞一樁可慮之事,回來和你商議。”伶俐鬼道:“有甚麼可慮之事?”涎臉鬼遂將那個人的話述了一遍,道:“既說端端斬鬼,咱們都有些鬼號,萬一尋將來,如之奈如?不如俺們先下手為強。”伶俐鬼道:“非也,他是過路到此,必不久住。俺們且關了洞門,躲避幾日。待他過去了,再揚眉吐氣不遲。古人云:知彼知己,百戰百勝。此是兵家要訣,不可造次胡行。”涎臉鬼道:“我的意思,一者與綿纏鬼徒弟報仇,二者滅了他以絕後患。怎麼你總是這等說,豈不是長他威風,滅自己銳氣乎!”於是將伶俐鬼洋洋不採,竟轉入後洞去了。這伶俐鬼滿面沒趣,嘆口氣道:“向日投了楞睜大王,指望成些大事,不想楞裡楞睜不足與有為。今番來到這裡,見他臉皮甚壯,可與共事,不想又是有勇無謀之輩,除了厚臉,別無可取。眼見的禍緣林木,殃及魚池也。古人云: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我聞的風流鬼為人倜儻,俺不免棄此去彼便了。”於是收拾行李,悄悄出了寡廉洞,竟投風流鬼去了,按下不題。
且說鍾馗飲酒中間,說起綿纏鬼的師傅乃是涎臉鬼,鍾馗道:“俺務必也斬了他才好。但不知那無恥山在何處?”通風道:“想必也不遠,我們慢慢訪問。”說話間,祇見蝙蝠早已飛起,鍾馗喜道:“兀的不是嚮導去了。”遂起來別了通風,與鹹、富二神率領陰兵,隨著蝙蝠往前競走,中間一條大河攔路,但見:
青泡遍起,白浪頻翻。青泡遍起,依稀好似蘑菇;白浪頻翻,彷彿猶如海蜇。峽口由於唇吻,源頭出自丹田。渾波濁器不煎茗,黏水粘船難渡客。這壁廂足跡滿岸,恍惚聞足踢之聲;那壁廂指影盈堤,儼然睹拳搖之狀。就隱士文人也定有幾點唾添,還說些寡廉無恥的字樣。若凡夫俗子竟捨得滿團益上,猶帶著賠嫁伴娘的言詞。正是:
要知如此真來歷,盡在攢眉切齒中。
鍾馗喚土人問,土人道:“此河名為唾沫河。從前本無此河,祇因這無恥山寡廉洞裡出了一個涎臉大王,惹得人人唾罵,唾罵積聚多了,遂流成這道大河。河面雖寬,其實不深,老爺祇管放心過去。”鍾馗聽了大喜,發付土人去了。過了唾沫河,前面就是無恥山。你道此山如何佈置:
不誠石壘堆滿地,沒羞巖高聳雲天。冥耳攢蹄,換打虎峰巒偃臥;張牙舞爪,脫水狼溝壑間行。鬼眼松沿坡遍長,不清柏滿麓齊栽。可惜洞縱多廉,避鬼魅於焉遠去:山原有恥,畏涎臉不敢前來。
鍾馗領著陰兵,上了無恥山,圍了寡廉洞,高聲叫罵。山鬼報人後洞來,那涎臉鬼大怒道:“俺正欲滅他,他來的正好。”於是戴了一頂牛皮盔,穿了一領樺皮甲,拿了一口兩刃刀,走出洞來,罵道:“你這個醜鬼,將俺徒弟殺了,俺正要報仇雪恨,你怎麼這等大膽,還要尋上門來。”鍾馗道:“俺奉唐天子之命,端端殺汝等,怎麼不來。”說畢,舞劍便砍,正砍在他臉上,祇見他毫無驚懼,並不損傷。鍾馗道:“好壯臉也。”涎臉鬼道:“不敢自誇,將就看得過,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