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鬼、丟謊鬼依然相陪,兩個姐兒打橫,低達鬼敘著桌角。實時把大盤大碗掇將上來,無非是雞魚果品、海味肉菜之類。眾人在這裡猜拳打馬的吃酒,那倒塌鬼獨自一個兒往下邊房裡坐去了。丟謊鬼道:“二位姐姐何不清歌一曲,與二位大爺勸酒。”那傾人城拍著節兒唱了一個《黃鶯兒》,唱道:
“巫山夢正勞,聽柴門有客敲。窗前淡整梨花貌,鴛衾暫拋,春情又挑。當筵不惜歌喉妙,纏頭頻解,方是少年豪。”
果然詞出佳人口,端的有繞樑之聲。眾人誇之不盡,說道:“這位賢姐這等人才,這等妙音,若非二位大爺有福,怎能消受的起?”於是又叫傾人國唱。傾人國便續前腔,也唱一曲道:
“果是少年豪,纏頭錦不住拋,千金常買佳人笑。心騷意騷魂勞夢勞,風流不許人知道。問兒曹,閒愁多少,好去上眉梢。”
眾人都道:“妙!妙!妙!又新鮮,又切題,實是難為賢姐了。”討吃鬼道:“你們難為了二人唱了,你們何不也唱一個兒回敬?”誆騙鬼道:“不打緊,我有一個《打棗杆兒》,唱與他們聽罷。”於是一面拍著手,一面唱道:
“兩冤家,我愛你的身材兒俏,還愛你打扮的忒煞風騷,更愛你唱的曲兒天然妙。一個兒如鶯囀,一個兒似燕嬌。聽了你的聲音,乖乖委實唱的好。”
把眾人都笑了,輪著丟謊鬼唱。丟謊鬼道:“我不會唱,說個笑話兒罷。”說道:“一家兄弟兩個,同做生意。哥哥拿了一千兩銀子,往南邊買貨去了,看著個絕色的姐兒,他就嫖去,將一千兩銀子嫖的罄盡,回不得家鄉了。那姐兒念相契之情,與他立起個堂子,將他供奉在裡面,祇說他是個毛神,凡有客來嫖,先要祭他。他兄弟不見他回家,又拿二百兩銀子去尋他哥子。不想追尋不著,卻尋著個姐兒,也就要嫖。”姐兒道:‘我家有個毛神,甚是靈驗,但凡客來,都要祭他。’於是收拾祭品,正祭間,他見是他兄弟,連忙跳出來道:‘兄弟,你拿多少銀子來嫖?’他兄弟說是二百兩,他哥道:‘快回去。我拿得一千兩銀子,嫖成個毛神,你拿得一百兩,祇好做個毛球。’”說罷,跪在地下道:“小人失言了。”誆騙鬼道:“大爺們不計較,你有好的祇管說。”丟謊鬼道:“我還有一個嫖娼的笑話兒說了罷。”又說道:“一個有年紀的,他年紀雖高,春情不減,還要嫖嫖。怎奈他陽物比皮軟,不能入爐。他就生了一計,將籬邊的篾暗暗挈了進去。那姐兒嫌刺的疼,說道:‘你祇叫正身來罷,我不喜歡這些幫客。’”把眾鬼說的大笑。低達鬼道:“你得罪了二位大爺,又要把我們拉下水去。”丟謊鬼道:“你不要說我,且看你有甚本事與二位大爺們勸酒。”低達鬼道:“我但憑二位賢姐吩咐,教俺怎麼俺就怎麼。”傾人城道:“我要你學個驢喊。”那低達鬼就喊了三聲,傾人城道:“不算,不算!要你跪在地下,就如驢一般的樣子大喊三聲方算。”低達鬼道:“這有何難?”連忙跪下,高喊三聲,把眾人笑個不了。低達鬼奉與傾人城一杯酒,又斟一杯奉與傾人國。傾人國道:“你要我吃你這杯酒,除非你跪下頂在頭上,叫聲嫡嫡親親的娘,說‘吃了兒子這杯酒吧’,我方肯吃。”低達鬼道:“死不了人。”真個頭頂杯酒,跪在地下,叫道:“我的嫡嫡親親的娘,你吃了兒子這杯酒吧!”那傾人國笑著道:“好一個孝順的兒子。”於是取來吃了。眾人道:“我們告了迴避罷。”這兩個敗子此時也恨不得教眾人散去,遂拉了誆騙鬼走到簾外,悄悄的問道:“這樁事俺們能不能行,還要求你指教。”誆騙鬼道:“這有甚難處,祇要舍的銀子就體面了。”二人領了這個大教,就立起揮金如土的志氣來。眾人都到外邊睡去了,這討吃鬼攜了傾人城的手,耍碗鬼攜了傾人國的手,各自進臥房來。那臥房中:
花梨床來自兩廣,描金櫃出自蘇杭。桃紅柳綠,衣架上滿堆衣裳。花緞春綢,炕床頂高增褥被。梳頭匣細描著西湖景緻,勻面鏡生鑄就東海螭紋。更有瓶桂花油清香撲鼻,還有匹紅綾馬觸鼻腥騷。正是:姐兒出盡千般醜,殺了許多灑金人。
二人從來未見這等擺設妝飾,喜得心花都開,就如那劉晨、阮肇誤入天台的一般,又像那豬八戒到了那西方極樂世界一般,當下抬腳不知高低。丫鬟來脫靴,先賞了五兩銀子,丫鬟叩賞,歡天喜地而去。他二人比那當日入洞房分外受了心機。這兩個姐兒見那二人出手大樣,枕上百般奉承,若不是生死簿上不該死,險些兒連命都丟了。討吃鬼與耍碗鬼各入臥房不提。且說這丟謊鬼與誆騙鬼、低達鬼說道:“二位大爺已入臥房去,你我必須個散心解夢得才好。”低達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