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冷寒拔涼,猶如蕭凜此時的心境。
主帳中,蕭凜坐在上首,眾將領分立兩旁,大氣都不敢出。
忽然,營帳被掀開,左將軍同軍醫走了進來。
左將軍身上多處負傷,剛上藥包紮好,面色蒼白疲憊。
蕭凜瞥他一眼,揮手讓他坐下。
軍醫上前稟報道:“王爺,右將軍傷勢過重,昏迷後高熱不退,若撐不過今晚,怕是凶多吉少……”
“那就讓他死。”蕭凜氣的怒目切齒,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裹挾著沉重怒火。
軍醫噤了聲,將剩下的話嚥了回去。
原本他想說,若能用南延皇室秘藥天續丹救治,還有兩分生機。
但很顯然,蕭凜並不想救。
眾將領暗暗對視一眼,誰也沒敢為右將軍求情。
今日南延慘敗,右將軍難辭其咎,便是好端端的活著,依蕭凜的脾氣也會殺了他以儆效尤,又怎會再浪費秘藥救他。
天續丹極其珍貴,歷來只有功績卓著的大臣,才會獲得一顆賞賜。罪臣怎配。
處置完右將軍的生死,蕭凜揮退軍醫,同眾將領議事。
有人小心翼翼道:“如今我軍軍力遠遜於大昭,恐再難敵過。”
蕭凜目光冷戾的看過去,憤怒道:“你想讓本王撤軍,就這麼灰頭土臉的回去?”
那人硬著頭皮道:“若是繼續頑戰,我軍怕是會……折損更重。”
全軍覆沒幾個字,在齒間滾了一圈,終究是沒敢說出口。
現下別說是攻下宜城了,就是保全自身都難如登天。
其餘將領見有人開了頭,也都相繼附和,勸蕭凜撤軍回南延,及時止損。
然蕭凜不甘心,暴怒捶桌道:“你們都很清楚,就這麼回去對本王而言意味著什麼!”
與其讓他頂著敗仗回去受罰,永失皇位,先前所做一切前功盡棄,不如死在戰場痛快。
眾將領聞言,都默不作聲。
蕭凜只在乎皇位,只顧慮自身得失,卻毫不在意數萬將士的性命,這要他們如何苟同?
“反了你們,這是要違抗帥令不成!那本王現在就斬了你們!”蕭凜勃然大怒,起身抽刀。
眾將領急忙跪地:“末將不敢。”
“不敢?那你們是何意?”蕭凜提著刀,在他們面前踱步,威脅意味十足。
眾將領駭的後背浸出冷汗,不知該如何是好。
逆著蕭凜,他們毫不懷疑蕭凜真會殺了他們。可順著蕭凜,繼續頑戰必敗無疑。
若當真全軍覆沒,那可是數萬將士的性命啊,他們揹負不起。
正兩相為難時,左將軍開口了。
“王爺息怒。”
蕭凜轉頭望向左將軍,神色很是不滿:“你也要勸本王撤軍?”
今日之戰,蕭凜十分後悔。若派左將軍去攻打南門,定不是這般結果。
只可惜,他當時被右將軍哄的蒙了心,以為是必勝之戰,便任命他去了。現在想來,當真是腸子都悔青了,恨的咬牙切齒。
相比之下,還是左將軍行軍作戰更有成算。不僅以一萬步軍拖住了大昭近兩萬人,還算到大昭會半路攔截,早做安排,救下了幾千將士。
如今右將軍已廢,軍中只剩下左將軍可倚仗,蕭凜實不想與他不和。
左將軍掃視一眼跪在地上的幾名將領,認真思量道:“以我軍現下的軍力,確實敵不過大昭,繼續交戰只是自取滅亡。”
“所以?”蕭凜咬牙。
左將軍面不改色道:“所以想要取勝,需得從長計議。”
這話出乎蕭凜的意料,他眉頭揚了揚,道:“繼續說。”
左將軍慎重道:“我軍重創,大昭定不會放過此良機,這幾日必會發起猛攻。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撤離,退回順城。”
順城是南延的邊城,就在長嶺山的另一頭,不過幾十里地,半日功夫便可抵達。
“然後呢?”蕭凜沉住氣耐著性子問。
左將軍不僅深得皇帝信任,在將士中也頗有威望。若能得他支援,將順利許多。
左將軍不慌不忙道:“大軍和獸軍都折損過半,寫信請旨調軍增援不太可能,但獸軍當可調動。”
“調派獸軍,再加上順城的兩萬兵力,當能再與大昭一戰。”
順城原有七萬駐軍,被蕭凜調走了五萬,便只剩下兩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