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看守所在樹木環合的山坳裡,蚊子不是稀缺的東西,只要你願意守株待兔般守著,總有比較智障或者老弱病殘型別的蚊子出現,這個時候,即使你的反應稍微遲鈍些,動作也不夠利落,但雙掌合擊以後,這個渾然不覺的蚊子還是五臟俱裂,粉身碎骨的。
因為抓蚊子的方式不一樣,質量也不一樣,安徽老人上繳的蚊子都是儀態安詳,栩栩如生的,而我和白臉上繳的蚊子都是屍首不清,汙垢不堪的。
直到有一次,我在牆角邊,看到一個很小的甲殼蟲。我幾乎沒有考慮,便屠殺了它。
第二天早上,我把上繳的蚊子換成了甲殼蟲。
沒想到,領導人沒有做絲毫的對比,竟然認為甲殼蟲也是蚊子了。
捉甲殼蟲比蚊子簡單多了,甲殼蟲靠的是腿力,出現在視野後,十之**是甕中捉鱉的;而蚊子比較有著一副驛動的羽翅,即使出現在視野,十之**是揚長而去的。
後來,我甚至認為,別人上繳蚊子,我上繳甲殼蟲,是對當前除四害任務的重要補充,是一種創新精神的再現,領導不應該置若罔聞,而應在群眾中做正面宣傳,樹立創新的典範。
事實是,不管我上繳蚊子還是甲殼蟲,都能順利過關,沒有引來絲毫的問責,也沒有得到痴心妄想的表揚。
而白臉因為沒有洞悉爬行動物可以代替飛行物的秘訣,又沒有練就安徽老人樣的神技,所以在半夜三更,還在苦苦的尋找蚊子,毫不鬆懈即將來臨的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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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脫胎換骨
早上九點多的時候,聽猛虎喊:“沒有剃頭的,去剃頭了。”
不知該誰捅了我一下,我立刻從混沌中明白過來,跟著幾個沒有剃過頭的出了監舍的門。
門外陽光很好,暖洋洋的。
剃頭師傅是個中年胖子,肚子滾圓,正在為一個獄友剃髮。那個獄友坐在一個齊膝高的方凳上,半聾拉著腦袋。師傅的推子像收割機,一絡絡的頭髮在推子劃過的地方掉落下來。
我的前面還有四五個獄友,我的與世無爭總是讓我排在隊伍的最後面。
可能是好久沒有曬到陽光了,我把臉轉向太陽的方向,陽光還是那樣明媚。雖然已經是深秋,但深圳的陽光還是帶著一點灼燙,暖暖地煮我。我無需沸騰,這是最好的陽光,只有在看守所的大院裡,操場上,你才能評估這是本世紀最金色的陽光。
每個監舍的門口閃耀著人影,粗略一晃,感覺不下於三十個監舍。深圳的監舍真的有點人滿為患了,是司法人員工作太努力,還是違法人員太努力?這恐怕只有天知道。
監舍的西北角和東南角各有一個吊樓,上面有人在瞭望,估計監舍的平面在他們眼裡是一覽無餘的。
越過監舍,四周是高低不等的山丘,北面的山丘最高,是其它各方面山丘的三倍之多。那個山丘上隱約有一所平房,似乎並無人煙,我感覺是又一個瞭望哨。
山丘上綿延的樹木,與陽光的陰影,一起黑樾樾地圍護著整座看守所。一種陰晦的氣息夾帶著樊籬的沉重侵蝕著我身上的陽光。
輪到我剃頭了。
我坐在方凳上,師傅的推子像高速公路上的汽車,從後頸子開始,向頭頂、前額依次推來,一遍,兩遍,三遍,只不過三分鐘的功夫,我便脫胎換骨了。
原本有點飄逸的長髮,一直是我的性格標籤。因為瘦弱與文氣,我總是把藝術家的道具引進過來,在身上適時地進行點綴。比如墨鏡,比如紳士帽,比如誇張的手錶,比如一件孤版的襯衣,比如牛仔褲配上一雙牛皮大頭鞋……只是還沒有到流馬尾辮的地步。
我看不見自己的光頭,但從別人光頭的影像中認識我自己。
其實,我自己也一直想換個形象,但戀舊以及對於新模式的恐懼,使我在三十多年來一直徘徊在書生意氣的衚衕裡,自我陶醉。
往回走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有了點匪氣。腳步比出來的時候健朗許多,好像這麼呼哧一轉,自己已經取到了真經。
以前,見到剃光頭的,總是一陣提心吊膽,總以為不留頭髮的人不會是好人,不敢多看,更不敢與之交流。現在好了,自己也變成光頭了,內心裡自然而然地推翻了凡是光頭都不是好人的極端思想,否則也必須否定自己是個好人了。
沒有剃光頭之前,感覺自己還是可以被平反的,冤獄可以得到昭雪,剃了光頭了,讓你感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