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沒了,蘇景的居高臨下又變作與敵人平面行對,但元一的左腳未停,一踏之後再一踏......明明什麼都沒變,蘇景卻無端覺得:須得仰望。
彷彿元一已經置身萬丈高峰,自己卻在山根角落,那個道人高高在上!
不是元一高飛,道人仍在原處,而是蘇景‘沉陷’。
不是蘇景腳下地面塌陷,仍是百丈天地之爭,真實天地不存絲毫變化,蘇景卻被道人送入‘深淵地谷’。域中勢變,只在對峙兩人的‘感覺’,觀戰百姓從鏡子裡看得清楚,兩個人你下雨我生火,你跨步我跺腳,熱鬧倒是熱鬧,可是相距百丈彼此遙望始終未改。
蘇景須得仰視元一,元一自也就俯視蘇景,但就在他‘俯視’一刻,忽覺自己的頭頂有人注目...被人看了頭頂沒什麼新鮮的,可精修真仙五感非凡,墨色道人明明白白地察覺,正鳥瞰自己的正是蘇景。
元一揚眉、舉目,果見蘇景正凌空,對自己漠然冷視。
沉於勢,蘇景陷落了,應該在下,也確實在下;可勢高處,也真真切切的還有一個蘇景。
一在低淵,一在九霄,兩個蘇景。
天塌了地陷了,與太陽何干呢?就是這個道理了,蘇景是離山真傳,也是金烏弟子。勢因修而來,修因身而起,於鬥勢之中,蘇景分勢為二,離山蘇景沉淵於地,但金烏蘇景高懸於天。
鬥勢至此,蘇景與元一不分勝負。不過元一目光如古井無波,目通心,他的心境無瀾;蘇景心中卻驚疑不定,他的額角見汗了。
忽然,全神關注與蘇景爭奪這百丈王勢的元一道人笑了。
樹皮樣的道人,笑起來的時候臉孔似要裂開似的:“蘇景啊,我知你修陽火、鍊金烏...只是你還沒發覺麼?過時候了。”
什麼過時候了?
日出過時候了。
此刻東方應該有曙光初透,應該浮現一方魚肚白才對。可天空、世界、整座人間依舊黑沉沉的。
天黑,卻無雲,並非烏雲遮擋,今日不見日出、不見天明。
彌天臺鏡花墨僧就喪命於今夜,個個伏誅,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見不到明天太陽的,不止一群墨僧......紅日消弭了,中土人間竟沒了太陽!
五月初五墨色信徒齊齊發難過後,墨色小宗襲擾天下殺戮四方;彌天臺負責追尋聖劍和侵染‘北方佛’;施蕭曉率領墨靈仙專心對付劍冢;元一統領天元道也非無事可做,正相反的。他們的任務尤其重要。於神不知鬼不覺間行轉浩*術。只為:
弭日。
正神將要降臨中土,而毒陽惡日為正神最最痛恨之物,為迎神駕到來,做僕從的於情於理於忠於義於孝。都要中土無驕陽。
黑夜世界,迎接黑夜之神。
元一忠心耿耿,天地可鑑啊。
而‘虔誠、孝順’之外,弭日之術也並非全無用途,此法成形可與墨色腳印接引之法彼此呼應。
沒有弭日,只靠墨色腳印,也能將無數墨巨靈飢接引來中土,不過時間會長久些;有了弭日,接引之術可大大加快。
昨天傍晚施蕭曉摧毀劍冢之後並未馳援彌天臺。鏡花等僧瀆職怠責,非得謝罪不可,施蕭曉已經棄了他們。
可放棄自己的手下,不表示敵人就不用對付了,不過嫵媚和尚並未率兵截殺瀋河等人王。很重要的緣由是元一傳訊過來,弭天之術即將圓滿,須得施蕭曉入陣助法。所以施蕭曉去了天元道。
待他施展東西雙鏡時,弭天已然行運圓滿了。
讓那嫣紅驕陽消失於中土,何等磅礴手段,但因墨巨靈傳於元一的秘法玄妙,施展之下竟全無動靜,即便中土諸位人王修堪與仙佛比肩,事先都未能察覺!
墨巨靈一脈...或許戰力不是特別出眾,或許本領岑差不齊,可他們的種種奇妙神通不由得滿天神佛不誠心說一句:佩服。
蘇景脩金烏,自己就有真正金烏為魂,又怎麼可能沒察覺‘時候過了’,不過大敵當前,他無暇旁顧而已,曉得太陽未能按時升起,但沒有多餘心思去理會......
元一笑言時候,另一邊施蕭曉也終於擦完了手,伸手入袖,笑容甜美:“我要取劍了。”
塵霄生‘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因為嘴巴被佔住了:他選好了手指頭,右手、食指,然後把手指送入口中,咬破。
民夫蒙冤、咬指尖寫血書時候才會用到的動作。
塵霄生不是民夫,他是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