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戳過肩膀了,藍祈還是藍祈。
三位矮神君不管不顧抱住大師孃就放聲大哭,眼淚直接向著大師孃的裙子上流;不聽也確定了真相,脫口的驚呼聲竟是異常嘶啞的,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那可是她的娘!
那些年,故土毀滅、親友盡喪,不聽一個人流浪在視她為妖邪的世界,能再遇到另一位莫耶長者、能再得一位同鄉前輩收做女兒……其他人永遠無法明白,唯獨不聽心裡知曉的,這是何等幸運、堪稱奢侈的幸運。
在人間時候不過短短相處,但藍祈飛昇飛昇後,不聽始終以藍祈義女自居,這是不聽的自豪。
全無準備中突然見到藍祈,不聽太驚訝也太激動,以至這個瞬間裡一貫在別人面前給足夫君面子的莫耶小娘子徹底把蘇景忽略了,胳膊奮力甩甩甩,甩開蘇景抓著她的手,急忙忙地要邁步上前去向藍祈見禮。
可萬萬不曾想到的,不聽才一邁出腳步,她身旁的蘇景就在滿面驚詫與滿目驚喜之中,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跟著身子晃晃兩眼翻翻,蘇景栽倒在地、昏。
之前邪廟奪寶之戰,蘇景捱了三鬼主一腳,本就重傷在身,而仙家受傷後,‘平心’比著‘順氣’更重要,要儘量清寧心神摒棄雜念,最忌情緒劇烈起伏。
可蘇景負傷後,十一哥從人間歸返、諸冥王駕臨邪廟;道尊挾刀入戰、明白人潔身自好、真佛本來慈悲、中土為何完美,真連串事情讓蘇景沒法不歡喜、沒法不激動!
若只是歡喜也還罷了,後來又聽騷戚東來說過‘小花容’的傳奇,大喜之後又是深深悲慟,情緒上接連不斷的大起大落都在加重他的傷勢。而見到大師孃,先開心、再以為是假。又確定原來是真的,最後狂喜綻放的時候,他的傷勢也隨之暴發、再鎮壓不住……
再醒來的時候。蘇景已不在院中,躺於臥房軟塌。
不知是不是莫耶習俗。大師孃家的床榻比著中土床笫高出許多,三尸站在床前,手把床沿踮起腳尖,才能勉強露出腦袋。
橫一溜,三顆頭,時不時地眨眼睛。
“醒了。”
“醒了。”
“醒了。”
三個矮傢伙一人一句。
就這麼一下子,真的就這麼一下子,蘇景只覺:恍如隔世!
當年、中土。初修成金烏萬巢大咒,誤打誤撞鑽入光明頂山核小院,那是蘇景第一次見大師孃。被大師孃直接灌頂、築基風法後蘇景也告昏迷,再醒來時的情形,與現在不見絲毫差異。
這床這屋,床前的三顆矮子腦袋,屋外大師孃的身影,還有自己懶洋洋地陷在柔軟被褥裡快融化得感覺,似乎一切都沒變。
只是那時的小小少年,懵懵懂懂、對未來全無概念……仔細想一想。今日貴為冥王,今日聲名響亮,早得通天本領與長生永壽。一路走來,得到的越來越多所失卻甚少,甚至可以說他幾乎就沒失去過什麼。但莫名其妙的,當往日情景重現時候,蘇景卻異常羨慕當年那個小子。
當年那個蘇鏘鏘,眼中不染腌臢心中不藏兇刃。
恍惚感覺一晃即過,蘇景可從不會在這種情懷上流連,太矯情,適合騷人不適合自己。深吸一口氣,察覺傷勢雖未見好轉但氣息順暢許多。當是大師孃出手相助自己調息氣息了。
一想到大師孃,蘇景的心又熱了。在三尸假惺惺地、比劃著地攙扶中蘇景跳下床榻。
聽到屋中動靜,大師孃與不聽並肩走入屋中,此刻不聽面上淚痕不見、激動平復,她的笑容淺淡卻喜悅,像極了一朵仍含苞但已經美極了的花,蘇景昏迷了整整三天。
“蘇鏘鏘啊,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可讓我們沒法做人了。”雷動扳臉教訓人和他嬉皮笑臉是一樣一樣的感覺。
赤目立刻點頭附和:“見了大師孃咱們都滿心歡喜,誰的開心激動都不比你少,偏你,一口血噴出三丈多,兩眼一翻昏過去。”
“裝昏倒不難,”拈花神君最後開口:“可噴血那麼老遠就太難為人了,你讓我們下次再見大師孃時該怎麼辦?開心得抹脖子自殺麼?”
“別說,還真想看看你們死去活來的把戲了。”藍祈介面,來到蘇景面前,揚起手輕輕抓了抓他頭頂的頭髮,這是莫耶習俗,長輩對晚輩的喜愛,不過在中土時候大師孃從不曾這樣對蘇景:“你的事我大概聽他們說了……”
說著,她另隻手也揚起來,兩隻手一起去抓蘇景頭頂,隨即大師孃笑了:“很好。唯獨一重,怎麼還沒要孩子?”
不聽直接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