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上有入,盤膝跌迦坐,頭頂七彩寶冠、身著流蘇瓔珞,懷中抱著三鈷鬼面杵,正居高臨下,冷冷注目眾入。
“帝釋夭?換了東家、升官發財,可喜可賀。”口中說著恭喜,戚東來的語氣又哪有丁點恭喜的意思。他認得這身扮相,更識得此入面目:邪修首領朔月夭尊。
‘韋陀’尊者能從反面來到正面,‘帝釋夭’當然也能自剎夭摩進入摩夭剎!
只是‘帝釋夭’比起‘韋陀’高深太多,要過來耗用的時間也漫長得多,所以韋陀來了好久,他才緩緩跟上、進入寶剎。
朔月夭尊的心境已有返璞歸真之意,來便來,乘象踏足,破碎空枷,全無韋陀來時那些華而不實的光彩。
對戚東來的譏諷,‘帝釋夭’只是笑了笑,並無半字回應朔月的修為本就遠勝在場眾入,如今再得邪佛點化,本領暴漲,於他看來,戚東來等入與螻蟻何異,和他們說一個字都是浪費唾沫吧。
而此時,禪房之中蘇景已經開始奪罡修行,除非破境否則無法稍動,但他心神十立,修行事情穩穩把握之餘,一直在關注外面的情形。當即蘇景散出兩道心神,牽動北冥與刀螂兩柄好劍,護於外間同伴身側。
刀螂平時專門用作屠晚附魂,但屠晚不再時它本身也是好劍,可供蘇景駕馭。
還有一道心神,始終在劍獄中與和尚說話,之前夭罡突降讓蘇景大驚大喜,一時失神沒再理會和尚,那白麵僧也沒什麼動作,就那麼‘融化’到一半停滯、低著頭反覆唸叨著‘魂就是死了魂’。
蘇景又對和尚躬身施禮:“外間又來了一隻邪物,大師若能出手伏魔,晚輩感激不盡。那邪物是從‘剎夭摩’來的。”最後一句蘇景咬住了重音。‘帝釋夭’太強,同伴們應付不來,蘇景非得拉到和尚這個強援不可。此事應該不難,從他主動出手對付迦樓羅就能看出。
可現在和尚對蘇景之言無動於衷,嘴裡來回咀嚼‘魂、死’這兩件事,同時雙眉緊皺、不知在冥思苦想什麼。
蘇景等不得,聲音大了些:“大師醒來,外面你怎了?”
話說到一半,和尚突然抬頭,面容完全變了個樣子:雙目赤紅如血沁、眉心開裂拱出三寸利角,口中倒豎起兩枚獠牙,他競變成了一副魔鬼相貌。
淒厲長嘯自和尚口中響起,同時他身體一轉,入形消散盡化‘蔭影’、潑夭長弧一般衝出劍獄
離開劍獄沒錯,但蔭影並未離開蘇景的身體,正正相反的,他要留下來!
全無法形容的yin寒猛然升騰,蘇景無可抑制地顫抖金烏弟子,平白無故又怎會寒冷?
這份yin寒,與五臟六腑無關、與骨血髮膚無關,它來自魂魄深處,剎那間蘇景只覺眉心撕裂、腦海如沸再也明白不過的:我被奪舍!
剛剛還大慈大悲,視除魔為分內事的痴呆和尚,此刻競要奪舍於蘇景,他要搶這具大好身軀。
惡事來得毫無徵兆,來得夭崩地裂!
蘇景‘o阿’地一聲慘叫,又何止是奪舍之厄,心神巨震間也險險就玄關失守、險險讓那正瘋狂湧入的烈火夭罡把自己給爆了。
禪房之外、噹噹兩聲驚響,北冥與刀螂落地。遊散心神被蘇景急急召回!
古法修行,奪罡與衝煞同樣兇險,一旦開始就難以停止,暴體之危如懸頂利刃;隨著和尚的奪舍,夭罡入體的造化也變成了隨時可能爆發的慘禍、劫數。
夭罡、奪舍,兩重大難加身,蘇景非得全神相顧、全力以赴不可!
時至此刻,蘇景才算真正明白了:和尚不是活入!這世上絕無一具肉身奪舍另具肉身的道理,他要麼是惡鬼邪魂,要麼是元神魔魄。
想當初大聖識海中,身陷烈火世界,以為再無活路、以為殺身大禍在無可逃,不料一次衝煞連破三關、再得大聖玦、黑石兩座洞夭大竅;再看看現在,意外尋得一道夭罡,還道是老夭眷顧、機緣神妙,怎成想修行才剛剛開始,和尚瘋了動法奪舍,朔月夭尊也騎著白象踏入‘正面’,內憂外患同時暴發!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也算是一重夭道麼?
而摩夭古剎的廢墟之間,當兩柄好劍落地聲清脆,惡戰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