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非端坐地面,一柄劍橫置膝頭。重傷、力戰讓他面色晦暗,但他雙眼已經恢復平靜,聲音冷漠:“我想走,你讓麼?”
“莫名其妙,”蘇景搖頭:“從我殺馭人、斬妖僧,這好半晌裡可能攔阻過你,我不讓你走...這話從何說起。”
葉非面上無甚表情:“六耳不知你的底細,但中土人間,誰不知小師叔麾下能人眾多。你未出手,想必是派下了厲害人物來監視。要能真容我輕鬆來去,要麼你真入山窮水盡境地,要麼你就不是蘇景。”
葉非他心智了得、看事情明白得很,蘇景鬥國師,明顯還有餘力,既有餘力又豈能讓葉非隨隨便便離開。
因修為淪喪,他察覺不到影子和尚隱匿附近,不過葉非能猜到。貿然離開必會惹出‘厲害人物’,與其如此還不如留下來,休養回覆些力氣,待到真翻臉的時候,他也未必沒有再戰之力。
話說完,不見蘇景有什麼反應,葉非面上冷笑浮現:“一代真傳葉非、欺師滅祖之罪。離山六十甲子,真傳弟子中只有三人悖逆師門,你、塵霄生和我,可惜啊,你們兩個都是假的,我才是真的、真悖逆。以離山傳人愚忠,就算你無暇兼顧兩邊戰局,也只會棄妖僧馭人不理,專門來與我拼命。你去殺妖僧,自是有人留下準備對付葉某了。”
這句話算是個‘理證’,但也是‘顯擺’。顯擺自己身份重要,於離山弟子眼中。他這個叛徒比著馭人國師要更重要得多。三尸對他點評準確,葉非就是這樣的性子,做人做鬼做什麼都好,都得要做最重要的那個。
不料話說完,蘇景神情依舊全無變化,似笑非笑望著他,一言不發。
葉非沉面、凝目與之對望,開始時候目光還篤定。可對望時間久了,他眼眸深處漸漸升起了一絲疑惑......看那小子神情,莫非猜錯了...根本沒留下人來對付自己?剛才真的想走就能走?
忽然,蘇景笑了:“隨你怎麼想吧。既然留下來,不如聊上幾句,有些事情我可還沒能想明白,盼你能指點迷津。”
不等葉非點頭或者拒絕。蘇景已然繼續向下說道:“你初到時,前前後後和我聊過許多......”
葉非微微一笑,滿帶傲意,說過什麼不要緊,重要的是那一戰裡他的劍術發揮淋漓盡致!僅以最淺薄的護身真元、拖著傷殘之身,就靠手中劍破去墨十一的邪風。險險就斬殺其一,端的精妙劍法!
更要緊的,中土劍道素有‘劍出離山’之名,如今他這個叛徒的劍法足以折煞正宗、同輩弟子,這讓葉非心中滿滿驕傲。
“可惜那時候我入定了。”蘇景的話沒說完,繼續道:“你對我說過什麼。有何要緊事情?”說到這裡蘇景撤去了殺獼畫皮,換回平時模樣。
“入定了?”葉非愕然。
“是,正趕上五行生轉,乾坤成妖,我須得集中心念把持元修。”昏迷變入定,小師叔最好面子。
只憑‘五行生轉、乾坤成妖’八個字,就足以讓葉非信了蘇景之言,無可遮掩的、葉非目中失望流露。
蘇景練了什麼功葉非不在乎,蘇景是昏迷還是入定葉非不關心...唯一要緊的是,這小子那時候不知身外事情,竟沒能看到自己的驚仙劍術!
葉非的聲音裡全無語氣:“鬥戰之中百無聊賴,隨便找人聊聊天罷了,無關緊要。”
“哦。”蘇景一點也不追究,就此換了問題:“適才我對付國師,你匆匆趕來,不惜以殘軀入戰,卻先幫我再幫他,是何道理?”
本就是古怪行止,自然會惹來對方發問,葉非卻蔑然冷笑,彷彿蘇景的問題無聊到極點:“待你知曉我究竟是什麼人,再來問這無趣之問吧。”
“你是何人?”蘇景輕鬆:“糖人。貨真價實的糖人。”
怪話一句。
葉非輕輕眯了下眼睛,又一次直直盯住對方雙眼,似是想看穿蘇景現下的‘糖人’之說,究竟是無意之言還是另有所指。
蘇景雙眼乾淨清澈,什麼都看不出來。蘇景眨眨眼,不和葉非大眼瞪小眼:“你是什麼人都無所謂,關鍵是你怎麼看六耳殺獼,怎麼看我中土之人。”
葉非想也不想直接應道:“前者豬玀、後者豺狗,如此而已。”
這次蘇景的神情終於有了些變化,無奈、攤手:“無論怎麼說,你也是‘馭人、漢人’所生,不必‘豬玀豺狗’的這麼怨毒吧。”
或許是修為不再所以讓心境少了平時的沉穩,葉非聞言大吃一驚,脫口道:“你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