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莫耶雕山三百年修行之前,蘇景或面做冷笑或目現憐惜、但一定回問上一句‘五長大師枉死,我那三位朋友未現,若尊者證不得大師是離山人物,就要還我離山一個公道了’。
興師問罪,侮蔑天宗,豈能就此罷休。
但莫耶歸來,脫胎換骨,蘇景未出聲,面上表情也沒有變化,微笑依舊。
十五尊者躊躇不語,肖老太猶自不甘:“尊者容稟,妖僧既是畫皮蒙身,皮下屍身必不會變......”
開膛破肚也是好辦法,不過十五笑著搖搖頭:三尸敢死,又怎可能再留下如此明顯破綻,人家的戲法比著旁人想像要高明得多。和尚‘死’後,身從皮變,已然是貨真價實的死和尚了。
說完,十五不再理會老太婆,從容望向蘇景:“雖無證據,卻非妄言。十五今日討不回自己的公道了。至於離山的公道,蘇先生打算如何討還、悉聽尊便。所有事情自有十五擔當。”
“嗯。”蘇景點了點頭:“凡事都得有個說法的。你們三個不用再鬧了,出來吧。”
話音落,蘇景身後突然跳出來一個和尚。
地上死的那個還死著,正是三尸所謂‘從何處跌倒就從何處躺著’,再也起不起來。另個簇新的、一模一樣的五長羅漢又出現在蘇景身後。
現身後,五長羅漢微微一晃,就此化作三個矮子...矮子沒錯,卻是月白僧袍、香疤受戒,長相也和本尊大相徑庭的矮和尚。
五長就是三尸疊羅漢,不過畫皮下面套畫皮,撤了第一重畫皮三尸還是和尚。
第二層畫皮跟著撤下,三尸這才真正回覆了本來面目。
蘇景命三尸自破真相,此舉無人能不疑惑,月上天十五斥責離山又拿不出證據,這場官司離山大勝,只剩如何打罰,可蘇景乾脆自認賊贓,成全了人家。
三尸一樣想不通這事。本尊讓他們出來,他們就只能出來。不過想一想自己冒充人家一方宮主六十多年,從上大小把月上天戲耍個遍,待會多半得向十五認錯,低頭認錯...這事實在沒意思。
拈花居首望天,他的眸子比著夜空更深邃,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長夜安隱,多所饒益。”
赤目望著自己的掌心,雙手緩緩合十,就在他雙掌併攏一刻,紅眼矮子的目光都告空洞,彷彿他的眼神已經被雙手扣住,輕聲唱:“佛說諸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
雷動天宗閉著雙眼,手輕撣,似是要撣去看不見的塵埃,片刻後也告合十,他笑著:“一切如來,身語意業,無不清淨。”
一人一偈,明智清心,隨即三尸彼此相視一笑,異口同聲:“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言罷,三個矮子個個面現愜意,不理十五尊者,不看蘇景一眼,排成一排向著大漠深處走去,越走越快......
三尸要跑,蘇景笑道:“不忙歸去,事情總要說清楚的,回來吧。”
說清楚?再簡單不過了,兩個字:胡鬧。
蘇景去往莫耶,不要任何人幫忙,只想自己為不聽做些事情。三尸留在中土遊戲紅塵好一陣子,再好玩的事情,玩得久了也難免生膩,加上他們的媳婦海靈兒姐妹久居旱陸,思念西海,三尸乾脆帶上海靈兒回孃家,到西海去玩耍了。
遊玩途中,見得大海深處一座島上存留一幢古廟,問過附近妖精得知,這小島本為古時一位螃蟹大妖獨霸,每逢曬殼時螃蟹大妖都會爬到這座島上。
西海妖精個個信佛,有實力的妖怪會在海底建座似是而非的廟宇,那位螃蟹大妖也不例外,他用吃剩下的魚骨蝦殼在海底蓋了做‘橫行大寺’。後來他在曬殼時候又忽生靈機:光在海底建一座廟,是無論如何配不上我的虔誠的。
由此他在島上也蓋了一座廟。
妖族壽命長久,但飛不了仙總也有陽壽耗盡一天,螃蟹大妖早已化作泥沙,海底的‘橫行大寺’也坍塌不知多久了,可島上的大廟得以保留。
螃蟹大妖死後,那片海域被一族螺螄精怪常年霸佔,不過螃蟹是螺螄天敵,後來者也曬殼,但實在不喜歡螃蟹留下的氣息,從不來此島,由此小島空閒古廟荒廢。
三尸在島上、廟裡轉了轉,覺得格局還不錯,又念及自己兄弟東土可常駐離山或者齊喜山,南荒可棲身天斗山或無足城,北疆天寒地凍除了冰塊和相柳什麼都沒有他們從來不去,就西海也沒個真正的落腳地方......由此無名小島得了‘萬仙’之名,螃蟹古廟換上‘三疊大寺’之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