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讓它溶進冷冷的夜色當中……
他看著右手。
看著拇指。
很細的痕跡,不過幾日,傷口就已癒合。
別的什麼,也會癒合。
即使不會這樣快。
然而,他的耐心一向很好。
石桌上放著一塊雪白的綢巾,他拿過,然後從腰際解下長劍。
青絛上,一枚黑色的曜珠,靜靜在陽光下閃著幽深的光,渾圓,光滑,是上好的深海珍珠。
馬車裡,那人右掌心上託著這枚黑色珠子,溫潤的體表,散發出凜凜的冬冽氣息,語氣平淡,普普通通地道:“很配你的劍。”
他頓了頓,然後移開目光,用綢巾,慢慢擦拭著雪亮的長劍。
三月,萬梅山莊梅花,一夜盡落。
卷六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九十四。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男人只穿了一襲簡簡單單的長衫,用一根絛帶攏了發,負著手,站在離場院中心不遠的地方,看著內中兩個人練劍。樹上的枝葉已抽芽吐蕊,倒也是嫩綠的一片,很有幾分生機勃勃的模樣。
“休息罷。”又過了一時,男子開口,同時轉過身,走至一旁放著的的軟椅處坐下。花玉辰於是收回寶劍,用袖口擦了一把額上的薄汗,然後快步走到男子身前,拿起桌上的茶壺便倒上一杯,有些急切地仰頭一飲而盡,這才舒服地緩緩撥出一口長氣。
青年亦收劍回鞘,向這邊過來,見他如此,不由得笑了笑。花玉辰畢竟年小,葉孤城又從不注重小節,對少年並不嚴苛肅穆對待,因此這個小師弟雖然拜師不久,卻是在男子面前毫不生疏拘束的。
“師兄,剛才你那一式‘撥雲蕩雁’,我怎地就使不好?總是生硬得很。”花玉辰又倒了一杯茶遞過來,同時問道。
青年接過,微微笑道:“你使力太過勁猛,沒有圜轉餘地,剛則易折,怎能不生硬?”他抿了一口涼茶,對男子笑道:“師父從前教導過,也不知眼下弟子領會得如何。”
男人略一點頭:“雖未全中,亦有七八分意思。”又對少年道:“孤陽不生,孤陰不長,這方是此消彼增之勢,你要記得。”
花玉辰眨著眼,重重‘嗯’了一聲,既而歪著頭,盯著男人空蕩蕩的腰間,有些不解地道:“師父怎地不帶劍?雖然現在是在家裡,但我見過好多人向來總是劍不離身的。”
男人淡淡道:“劍不離身……”誰也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如同流星劃過夜色,下一刻,他的手上便拿著一把劍,劍身如一汪碧水,在太陽下閃著清冷的光。“這,就是我的劍。”
花玉辰一楞,既而忙忙看向自己腰間,卻只見一個空鞘懸在那裡。他抬起頭,就見男子用指尖彈了一下刃鋒,既而反手一抖,正正將寶劍重新插回鞘中。
葉孤城看了他一眼,低低揚起眉梢,道:“劍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既是到處都沒有,也是到處都有……”
他說到這裡,卻見遠處孫秀青抱著孩子,正含笑看著師徒三人。花玉辰一見,頓時笑道:“師孃和小師弟來了。”在他身邊,青年也露出一抹微笑,眼底,卻是沒有溫度的。
葉玄原本偎在孫秀青懷裡,待到近了葉孤城面前,烏溜溜的眼睛轉著,咿呀笑叫,張著小手便要他抱。一旁花玉辰抬手欲接,葉玄卻只扭了身子不肯,竟是一臉不屑的模樣。眾人見狀,不禁都笑了起來,花玉辰吐了吐舌頭,也笑了。
葉孤城淡淡勾起唇角,左手微動,葉玄便已依在他臂彎當中。一縷長長的鬢髮垂在身前,葉玄伸手抓住,咿咿呀呀便要往嘴裡填。一隻修長的手止住了他的動作,葉孤城微微哂道:“這個不能吃。”將髮絲從他手中拿了出來。
孫秀青將一隻小小的撥浪鼓讓葉玄抓著,一邊笑道:“午膳已快備好了,吃過飯,下午再練功罷。”
葉孤城點頭:“好。”對世子道:“你和師弟先去梳洗一番,再去前廳等我。”世子自身也覺汗溼衣鬢,便道:“是。”和花玉辰一同朝庭外去了。
讓葉玄坐在腿上,一手扶住他後背,葉孤城看著世子兩人遠去的背影,道:“辰兒的資質不錯,想來日後也應有所成就。”
孫秀青笑一笑,道:“花三公子讓他隨你在身邊習武,說是既然正式拜了師,若是不勤懇,有所進境,就不準回家。想來,也嚴厲了些。”
葉孤城用手摸了摸葉玄的頭:“天下間父母,皆是用心良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