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心裡甚是不安,尤其是最後那句。對秘密被窺破的擔心已經變成對另外的事的憂心,我想我做的事能令劉徹變成老虎這類禽獸的可能性並不大,就算是也絕對不會因為閨閣之事。反倒是母親,她的所作所為才很有可能激怒父親,——如果他會怒的話。
我甚惶恐地望了望他,然後逃也似的回了宮。路上我甚至煩惱地想,如果父親跟母親鬧起合離,我該跟哪邊才是,忽而又想起我已經出嫁,這種問題已經不成問題了,才又漸漸安了心。但是我斷定這件事八成跟小雕脫不了關係,因為據曉雪吞吞吐吐地招供說,自打它伸爪子在父親跟前寫完幾行字之後,父親就連嘆了幾口氣,然後就連飯也吃不香了。
我把目光深深瞟向曉雪懷裡的小雕,很陰森地笑了一下。
它沒有看到,閉著眼十分享受地貼著曉雪的胸打瞌睡。
不過我也還沒來得及愛護它,因為這些日子兩個小公主接連出嫁,老太后十分傷感,於是天天被她叫去了長信宮陪著解悶,直到後來母親進了宮來我才得以脫身。
——※———※———※——
劉徹最近也很是精神氣十足,成天忙得不著家,這天下了朝便興沖沖來告訴我在魏其侯府有場小宴,命我的曉花趕緊替他梳頭束冠,還要梳那種看起來很成熟莊重的。
我難得清閒半日,正歪在旁邊吃瓜子,見他這麼鄭重便突發其想也要跟了去。
他不肯,說:“在場的都是男人,帶上你多不方便。”
我一聽這話立馬爬起,從內殿搜出兩個新繡的小荷包來,“這個送給你,你讓我去。”我最近因無聊迷上繡針線,這樣的小東西一抓一大把。雖然不值錢卻很是有效,他拿著稀奇地看了幾眼,果然考慮起來。我追問,他便說:“好吧,去也可以,但千萬別讓人瞧出來你是女的。”
“這個沒問題,我扮成你的侍衛。”
風花雪月們聽見這荒唐事也很是興奮,紛紛上來給我打扮。曉花雙手很靈巧,將我頭髮束了個簡單的公子髻,曉雪給我束了胸,又拿來套小號的侍衛服裝給我換上,並像模像樣配了把劍。漢服的武士裝也很有氣質,對著銅鏡走了幾步,我自覺裡面那個模糊得只看得清八成面容的人影頗有些英姿颯爽。
出門的時候小雕跳到跟前,咬著我的袍角不鬆口,看模樣是想跟著去。我蹲了身子邪惡笑道:“你求我啊!”它立即瞪我,然後思考片刻又期期艾艾跳過來,腦袋往我腳脖子上蹭了蹭,又蹭了蹭。我這時便想起父親說它會寫字的典故,於是拖了塊帛過來讓它寫“我是禽獸,我是禽獸,求求善良美麗的阿嬌帶禽獸出去”,它鼓著腮幫子瞪了我足足半刻,然後很有骨氣地扭頭走了。
我們坐著龍輦到達魏其侯府,竇嬰早已率領早到的臣工士子於門口跪迎,山呼之後劉徹下了車,我則扶著長劍挺起胸脯跟著韓嫣並排走在他身後。因為不便帶我宮裡的人,於是高斯負責暗中侍候我,另有太監跟隨劉徹。
我以為今日只不過是王侯之間的小聚而已,但是進去後聽到身為主人翁的竇嬰介紹我才知道沒這麼簡單,除了他自己本身是竇老太后的侄子、日後的丞相之外,在座的不光有不久後成為御史大夫的趙綰、成為太尉的田汀��燦謝評涎�芍械牡凼�櫥黽柏┫轡犁海�砘褂脅簧偃逕��嬋晌郊眉靡惶謾6��匾�氖牽�敝杏形豢瓷先ゴ讓忌頗康睦先耍�醭辜�吮慍逅�釕鈄髁艘灰荊�坪羲��岸�稀薄N伊⒓床魯穌獗閌嵌�偈妗�
分身份就坐,我與韓嫣盤腿跪坐於劉徹後方。
他們聊的是兩派學術觀點,尊儒的強調天人合一,尊道的講究無為而治,雙方各抒己見卻也精彩。劉徹起先總是若有所思聽著各方意見,並不明確表態。而我只顧著端詳這些歷史名人,一邊在心裡咂嘴感慨,本來並不偏向於任何一方,但是我發現汲黯這個人卻是有些咄咄逼人,很是傲慢無禮,我見他爭論起來有時連劉徹的面子也不給,他說話時便有些不待見,撇開臉並不甚關注他。
劉徹不知怎麼發覺了,從桌上果盤裡握了把核桃仁在手裡,然後偷偷塞給我。
我想他也真是不長腦子,這樣情況下我能吃嗎,就把它推了回去。但是望了望亂糟糟的廳堂,實在不想再呆,便賊心不死地碰碰韓嫣,想勾搭他一塊出門散心,可惜他對劉徹忠心得很,紅著臉看了看他之後,便裝作不知道地把頭垂下了。
牆角沒撬成,我悻悻地跟劉徹說去後園瞧瞧,便與高斯起了身。
011 風中的紫藤香
魏其侯府我是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