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你沒聽到我叫你嗎?”
老太后稍微加重了點語氣,佯嗔著衝我招手。太后把手裡盤子遞給羊懷禮,甚恭謹地扶著她往前走了兩步。
我屏息了半天,拿左手狠掐右手手背。今夜這一切真是太他母親的詭異到了極點,天亮後我小命若還在,那麼絕對要去看看精神科。手背上傳來陣錐心的疼,我嘶了聲把頭抬起,嚥了咽口水,問老太后:“這倒底怎麼回事?你們,你們這麼快就和好了嗎?”
“皇后看來是嚇到了。”太后臉上略有不安之色,撇下老太后來扶我。我下意識退後兩步,摸著脖子躲到史固身後。
是的,我脖子上的劍傷還在,手指擦過時還脹脹地疼,那麼這已足夠證明之前大殿上的情景並不是我的幻覺或夢境。在我掉進暗室這麼短短片刻之間,大殿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竟然能於瞬間扭轉乾坤……我想這簡直已非我簡直的思維所能夠理解的事。
“別告訴我,你們剛剛只是在演戲,”在太后以為難的眼神看著我與老太后的時候。我緊盯著她的眼睛說。剛才大殿上那個因為長久的壓抑而爆發得幾近失控的深宮女人全然不見了,面前風韻俏麗的中年女子。渾然與任何時候謙遜親和的太后娘娘毫無二致。“剛剛在大殿裡,老太后您說的那些話。說平陽來威脅我是因為受了太后的指使,而太后則想威逼您放過平陽,然後又想借機幫助劉徹早日親政,別告訴我這都是假的!”
太后低頭看著腳尖並不做聲。老太后默了半刻,在我的盯視下開口:“那是真的。”
“是真的你們為什麼又會在一起?”我因為被疑惑未知氣忿等各種情緒困擾,所以連聲音也高了不少:“在不久之前,你們明明在那裡兵刃相向,而且在我看來已經到了無法轉寰的地步,太后說我與男寵私通!說我沒資格做皇后!她為了要救平陽所以差點傷害你!我相信這些都是真的。可是你們現在為什麼會這麼樣站在一起?!”
“這些當然都不是真的。”老太后緩緩說,“你身為我竇漪房的外孫女,身為我們大漢的皇后,身為劉家的媳婦,你不可能跟男寵私通還能瞞過我們的眼睛。在我們面前不能,在皇上面前則更不能。你婆婆方才之所以那麼樣說,是因為她必須這樣做,因為我們需要做下這麼場戲,給有些人看。否則的話。你以為在我長信宮裡,能容人這麼樣大搖大擺闖進來麼?即使是南軍,也斷斷不可能。”
“正是。”太后頜首,“方才之事實在情非得已。皇后切莫往心裡去。朝中出了些亂子,老太后得了訊息,是專來來整治他們的。我素日懦弱慣了。虧得老太后信任我,將這‘點火’的責任交與我。我本倒是沒有把握的。但身為當朝太后,也當有護國之責。因而也就咬牙上了。你可萬莫將那些渾話放心裡去。”
她邊說邊拿起我的手在手心裡輕拍,臉上微笑十分溫雅秀婉。我注目看了她片刻,無語低頭。
我不知道別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有很鬱忿難當的感覺,但很顯然的,我鬱悶了。無論她們究竟是針對誰,這場鬧劇——如果這真如她們所說,只是場鬧劇的話,那麼在這裡頭真正的傻瓜只有我一個。他們在我眼皮底下玩陰謀玩手段而我還傻乎乎地在裡面跟著擔心,——有那麼一瞬間,我真不知道我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我這個皇后當得窩囊無比,固然有一半原因是自己懶惰而不知上進,但更多的怕是也有人樂見如此。
朝裡究竟出了什麼禍亂,以至連老太后都得親自出馬,這個我固然有疑。但眼前有更大疑點的卻是,此時面前的太后溫柔賢惠得無懈可擊,我根本從她臉上找不出半點方才的狠戾。如果說大殿上的一切真的只是演戲,那麼這場戲她未免也演得太好了。老太后眼神不好,我卻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當長劍刺過來那一剎那,她眼裡的憤懣已經彷彿決堤的洪水,再也掩飾不住。而敏銳如老太后,居然半點也沒有起疑的樣子。
迎面吹來的風帶著三分寒意,我禁不住攏了攏衣襟。而四面熟悉的宮闈紅牆在雜亂的樹影籠罩下,顯得那麼危機四伏與撲朔迷離。
我想已經過去的那十年渾沌日子,我的確是錯算了許多東西。從老太后到太后,再到劉徹,每一層每一個人都有相當密集的訊息網路,每一個人都在不擇手段鞏固自己的城牆。只有我,我這個自以為得盡天時地利的現任皇后,身邊居然連半點可供自我保護的力量都沒有。當他們都在想辦法監視我或者其他人的時候,我卻在悶在永昌殿看百美圖,讓手下人去打聽可笑的各路八卦訊息。
我以為我的生活自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