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你會記得我一輩子嗎?”
龔允中霍然站起身,拿起旅館的另一支電話撥給柳文輝。
“你為什麼不說話?我要聽你的聲音──允中,我的手好痛!”
龔允中倒抽了一口氣,拼命祈禱伊稜不要又做出傻事來。柳伯伯快接電話啊!
華寧寧站在他身旁,替他拿著另一支話筒。
“伊稜,你前幾天不是說想去旅行嗎?你想去哪裡?”他安撫地說道。
“要去哪裡?去歐洲。不,去日本好了。”她說話的氣息愈來愈弱。
“喂,我是柳文輝。”柳文輝疲累的聲音傳出話筒。
龔允中捂住了另一邊的話筒,快速地對著柳文輝說:“柳伯伯,我是允中。伊稜好像又自殺了!你快去她房間看看!我馬上就到!”
華寧寧愣在他身旁,不明白命運為什麼要這樣地擺弄他們──
第十章
一年多以後。
“洪迅的案件查得如何?”龔啟允坐在書桌前問道。
拋棄柳伊稜的洪迅最近被控為商業間諜。他跳槽到另一間公司時,將原來公司的機密技術一併盜賣至新公司。
“資料都收集全了,證詞也很完整,他這回鐵定要在裡頭待上一段時間。”不會低於十年,龔允中並不掩飾唇邊的厭惡。
“不要太趕盡殺絕。”
“我知道。”
“伊稜那孩子也病了一年多了。可憐了文輝,就這麼一個女兒。”龔啟允搖搖頭。
看著父親,龔允中乍然開口說道:“我從不曾愛過伊稜。”
半個小時前,盧凱立的一通電話,讓他對自己與寧寧及伊稜之間這種滯礙的情形感到厭煩。
或者該說是恐懼,恐懼失去華寧寧。
華寧寧現在人在臺灣,而他卻完全不知情。
“我知道。但是總不能棄著伊稜不管,否則大家會怎麼看我們龔家。你最近帶杜亞芙回來的事情已經鬧得風風雨雨了,我不希望再傳出任何敗德壞俗的新聞出來。”
“別人的看法那麼重要嗎?亞芙在婚前就是我的好朋友,現在也依然是。”
父子對看,嚴厲的老眼對上一雙執著的黑眸。
他知道這一年多來兒子變了許多,應對進退依舊合宜,然而處事時卻多了分堅持,不再是那個永遠妥善的好好先生。
“你知道你們三個兄弟裡我一向最看重你。”
“我知道,所以我之前的三十多年是為你和媽媽而活的。”龔允中臉上的線條緊繃異常。
“你可以過自己的生活。”龔歆允拉開抽屜,拿出雪茄。他心煩意亂時需要一些尼古丁。
“我沒有辦法把心劃成兩個部分。一部分中規中矩,一部分隨心所欲。”
“你想怎麼樣?”
“不高興時不必虛偽的笑,厭惡時不必客套的應酬。”
“這就是社會。”龔啟允吸了口雪茄,辛辣的味道在室內漫開。“我只是希望你行為合宜,不要像廷山一樣娶個酒家女。”
“葉芸是因為不得已才入酒家討生活的。你不需要用你的成見來批判她。她聰明、善良而且和廷山情投意臺,這樣就夠了。”龔允中清朗的眉眼執拗地看著父親。
“怎麼可以不在乎成見!我們活在社會里。”龔啟允濃眉緊蹙。
“成見是人造成的,而社會是人創造出來過生活的,自我的感覺才是最重要的。”龔允中與父親對視著,兩人的表情都不平和。
“不用說那麼多廢話,你想不管伊稜,是不是因為你有其他女人了?”龔啟允惱火。
龔允中站在父親的辦公桌前與父親的白髮怒焰相對。
三十多年都這樣過了,他為什麼要開口反駁?
“我猜對了嗎?你有其他女人了!”龔啟允一拍桌子,緊盯著他。
“如果她不是你喜歡的人,我也不會放棄。我會找機會和柳伯伯談談,我對伊稜有責任,卻不想因此而賠上一生。”
“希一或廷山看過她嗎?”
“沒有。在不能給她一個正式的定位前,我誰都沒有說。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龔允中口氣十分堅決:“從小到大,我一直依著你的標準過日子,從今以後,我要過自己的生活。”
說完了想說的話,他轉身走向大門。
“帶那個女人回來。”
“你會看到的,在大哥和蘭祺的婚禮上。”龔允中站在門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