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一手掩著臉,嘆息著,久久不能自己。
那拳頭攥得緊緊的,一縷碎髮從額上垂下。
窗外,化作飛蛾的天蓬靜靜地看著。
眼前的這個國王,就是捲簾。
雖然他的身材、樣貌,乃至於聲音都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簡直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可天蓬依舊可以憑藉氣息確定,眼前的這個國王,就是捲簾。
可是,捲簾怎麼會變成烏雞國的國王呢?
而且,在來之前,他已經知道烏雞國的國王做了許多荒唐事,難道這些事其實都是捲簾做的?
稍稍猶豫了一下,天蓬所化的飛蛾撲騰著翅膀進入了書房之中,化出人形,輕輕往捲簾的方向邁了一步。
那鞋底落地發出沙沙的響聲。
捲簾猛地回頭,頓時怔住了。
昏紅的火光中,兩人靜靜對視著。
“你是……元帥?”捲簾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緊接著,他猛地用手揉搓自己的雙眼,好像有些不相信似地。
天蓬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
“你真是元帥?不……不可能,我找了那麼多年……元帥怎麼會在這裡?”捲簾伸手用力拍了幾次自己的腦袋。
天蓬依舊沒有回答,依舊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好一會,捲簾才稍稍鎮定了下來。
他呆呆地望著天蓬,眨巴著眼睛,低聲問道:“你……你究竟是不是元帥?”
“是我。”天蓬緩緩仰起頭,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還當了烏雞國的國王?”
捲簾先是一喜,接著又似乎猛然想到了什麼,緩緩地低下頭,呆呆地站著,無所適從。
當初一氣之下叛逃下界,就是為了尋找天蓬,可如今……真的見到了,卻又羞愧難當。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窘境之中遇上天蓬。
絲毫沒有欣喜的感覺,有的,只剩下羞愧。
就這麼站了許久,捲簾深深吸了口氣,用力地晃了晃頭,道:“一言難盡啊……我起初……起初只是躲避天庭的追捕,來到這裡……沒想到……”
伸出雙手,捲簾比劃著,卻實在說不下去了,只能化作一聲嘆息。整個好像被抽離了力量一般癱坐在地,無奈地苦笑著。
門外,午夜巡邏的兵衛正舉著火把緩緩而過,那火光透過窗欞照了進來。
整個王宮都已經戒嚴了,這是烏雞國建國以來,歷經多少代君王也從未出現過的景象。
天蓬一步步走到窗前,朝窗外望了一眼,輕聲道:“他們說你下了很多奇怪的命令,是不是真的。”
捲簾木然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下那些命令?”
捲簾閉上眼睛,狠狠地抽了兩下鼻子,道:“因為……因為他們推舉我為國王,我想,我想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
撫著窗欞,注意著外界的一舉一動,天蓬低聲問道:“具體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說吧。”
捲簾乾嚥了口唾沫,注視著空無一物的地面,抿著嘴道:“剛開始的時候……當時這個國家是遭了災禍,我也就是路過,就……就順手幫他們解決了。所以就被推舉為丞相……本來我沒想當官的,但一想,與其每日在山林裡待著,不如干點什麼實事。”
“然後呢?”
“然後我就當了丞相,你知道的,我是私下凡間,修為也都還在。有修為,他們什麼事都瞞不過我,自然,這丞相也就當得順了。後來,他們就推舉了我當國王。”
“所以你就當了?”
捲簾微微點了點頭,半晌,又咬牙嘆道:“我很認真地當。雖說是國王,但我沒有妃嬪,一日三餐,跟尋常百姓也沒區別,出門從不用轎子、馬車,也不興修宮殿,陵墓就更不用說了。就連原本的許多禮節都被我廢除了,一切從簡。偶有邊患,我親自上陣,也是用法力悄悄解決,絕不窮兵黷武。削減賦稅,懲治貪官……難道我做得不對嗎?”
他怔怔地望著天蓬。
天蓬回頭看了一眼,一步步走到他身旁,蹲下,伸手摸了摸他那件樸素的黑色長袍,輕聲嘆道:“說說你那些個政令吧。”
“政令……”捲簾伸手狠狠揉搓了自己的臉兩把,然後才有些渾渾噩噩地說道:“災荒……救災,可是無論你怎麼救,總還是有人死。一個人,就是有通天的法力也沒辦法面面俱到的。災後我就想,為什麼一來災荒,就要餓死人呢?”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