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今兒喜上眉梢了,先是激動又興奮地幻想著兒孫繞膝的畫面,誇張到連屆時找哪裡的產婆、孩子的滿月酒需要怎樣的排場都計算好了;娘笑而不語,偶爾點頭附和。
臨近晚膳時分,趙靜安還是沒有回來,婆婆更開心了,他們都說這回恐怕是看對眼了。
為了慶祝,婆婆拉著娘一塊出去和真正的故人們吃飯了。
她頓時覺得別院裡冷冷清清了,又有些怕和趙永安獨處,索性就跑來這兒等靜安。
以前,她常常為趙永安等門,端著飯菜跑進跑去要熱個好幾回。一整晚的空等,那是常有的事兒;又或是回來後就衝著她吼,嫌她礙眼,一封休書甩在他看都不願看一眼的飯菜上。儘管如此,邢歡也從沒覺得等待是件讓人心慌的事。
可是這一次,她覺得心好慌,這滋味比坐在這兒挨凍還難受。
她控制不住地去想象他和那位王伯伯家的四姑娘會發生什麼事。
開場白會不會又是那句——你長得真像我死去的未婚妻?
不管這兩年他經歷過什麼,他的第一任未婚妻是她吧?她沒死,她還好端端地活著。
還在等他回來,突然想要告訴他:“我嘴賤,收回早上那些口是心非的話。我就是不喜歡你去相親,不喜歡你和王伯伯家的四小姐看對眼,不喜歡你對其他姑娘的事上了心,最最最不喜歡的就是聽你叫我弟妹……就算你討厭我,嫌棄我,我還是要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等了大半晚,邢歡需要發洩。她咬牙切齒地把本該藏在心裡頭的不爽,全數傾倒了出來。沒有料想過後果,也沒有預料到會有人接話。
“那你喜歡什麼?”
突如其來的話音,她壓根沒有想太多,只一味沉靜在自己的思緒中,甚至沒察覺到絲毫不對勁,就這般理直氣壯地脫口回道,“我喜歡你。”
對,這種感覺是喜歡。
當走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街邊,會想到他手心那股讓人安穩的掌溫;當難過心澀的時候,會想到他可以放心依靠的肩;當吵架的時候,會氣他的不在乎不相告;當想哭的時候,會想到他說過她笑起來很漂亮;當已習慣他的存在,害怕他的離開,會吃醋,會有佔有慾,會頑固得即使討人嫌也不想成全……那不是喜歡是什麼?
第三十四章
——死肥豬!你怎麼就不能人間蒸發掉?整天像只蒼蠅一樣在我眼前飛來飛去,到底是為了什麼?
——因為你是我相公啊,我當然要把你伺候得妥妥帖帖的,好好愛你。
曾經的回憶在趙永安腦中浮現,像芒刺般,扎得他心尖發麻。
世人常說,喜歡不是愛。只有那一個“愛”字,才能詮釋生死相隨刻骨銘心。
她說過,他是相公,她愛他。
但為什麼今時今刻,他覺得那般理所當然的愛,在她那一句“我喜歡你”的映襯下,竟然顯得如此渺小。
沉沉夜色中,趙永安撩袍蹲下身,眉目深蹙,蔥白指尖撥開擾人的矮樹,冷覷著樹後蜷縮著的女人,“你剛才說什麼?”
“……”少了樹叢的阻擋,清冷話音和著冷風一同襲來,邢歡顫慄回神,張著唇兒,驚愕地瞪到跟前的那道身影,“……我說了什麼?”
她並非恍惚到想不起來了,而是連她自己都沒辦法相信。
方才的勇氣和衝動,便也就隨著那陣風散了,再也拾不回了。
“外頭冷,回房了。”深呼吸,再深呼吸,紊亂心緒仍沒能得以理順。曾經,無緣無由地給了她那麼多封休書,而今當真有十足的理由時,他反而萎了。拿不出昔日吼罵她的勇氣,這一句自欺欺人的縱容,連永安自己都覺得刺耳。
她卻不識好歹地僵著不動,全然不把他的息事寧人當回事。瞪了許久,他終於還是忍不住揚高了嗓音,“他派人捎口信說今晚不回來了!你預備這樣傻等到什麼時候?!”
“我……”他果然還是全都聽見了,邢歡垂下頭抿住唇角,支吾了片刻才出聲,“我等下自己回去就是了,腳……腳麻了。”
聞言,他眸色一沉,想笑又笑不出聲。雙手不由分說地穿過樹叢,將她拉過,打橫抱起。感覺到她不自在的掙扎,他眉心蹙得更緊了,喑啞嗓音道出警告,“我不想明天還要向娘和邢夫人解釋你為什麼凍出病!”
彷佛是為了讓這話更有威懾力,邢歡不合時宜地張大嘴迸出個響亮的噴嚏,對上他洞黑的眼瞳後,她安分了。
是啊,這要怎麼解釋?說她牽念著趙靜安,所以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