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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大遼落日

延禧想到昨日的金軍突擊心有餘悸,邁開腳丫子就繼續趕路。

“金軍不會這麼快就放棄,這裡不能再等了,咱們繼續走!”

“陛下,請上馬!”

能追上皇帝的侍從都有坐騎,但也只有一匹馬而已,耶律延禧沒有馬,肯定不能讓皇帝真的繼續步行,要想趕路,必然要有一個侍從讓出自己的坐騎。

此情此景,誰讓出自己的坐騎,就有很大可能走不出這片荒漠,等同於把生的希望交給皇帝,而把死的威脅留給自己。

天祚帝故意不開口向侍從們要坐騎,就是擔心接連逃跑後,有人心存不滿而再次藉機發難,沒想到張仁貴卻毫不猶豫地交出了自己的坐騎。

“張卿——”

耶律延禧本想給張仁貴隨便加封個官職,可與這名忠誠的侍從兩眼相對,其人又覺對這樣做會顯得太沒誠意。

這幾年不斷逃亡,他的朝廷百官換了一遍又一遍,以往臣子們最看中的封官許願在朝廷失去應有的權威後,漸漸變成了最廉價也最沒誠意的賞賜。

比如術者,原本就是個有名沒姓的牧奴,不識字也沒多大的見識,只有一把傻力氣,並多次與金人以命相搏。

天祚帝任命其人為北護衛太保這樣的高官,便是答謝他的忠勇,而術者也回以忠誠,始終對皇帝不離不棄。

但張仁貴主動讓出坐騎選擇獨自留下,情況顯然不一樣,不能再封官打發了事。

“等朕復國!”

張仁貴咧開嘴,似是想對皇帝回以笑容,暮光下的表情卻格外慘然。

天祚帝心中有愧,不敢再耽擱,當即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打馬遠去,只留下了張仁貴一人獨自面對即將到來的漫漫寒夜。

此時正值正月底,苦寒的上京道還是一片冰天雪地,夜間尤其寒冷。

耶律延禧之前倉惶跑路,不僅跑死了坐騎,還跑丟了裘帽,騎馬賓士間風力更大,越發覺得寒冷,其人不自覺用手去捂自己的禿頭。

緊跟在後面的術者見此情形,趕緊摘下自己的貂裘帽遞給皇帝。

張仁貴孤獨的身影還未遠去,耶律延禧沒臉再坦然接受臣子的進獻,拒絕了術者,並一把撕下自己的一塊衣角裹在頭上,權當帽子遮寒。

一行人走走停停,次日天亮後總算走出了荒漠。

可荒漠的邊緣地帶極少有遊牧民居住,大遼君臣水糧早已斷絕,又沒地方獲得補充,只能吞冰咽雪以充飢解渴。

這樣的苦和累在以往的逃亡中經常遇到,倒不是多大的問題,天祚帝也忍受得了。

但逃亡了整整三天,追隨其人的侍從卻沒有再增加,減掉生死未卜的張仁貴,隨駕侍從僅有寥寥三人,這是耶律延禧從沒有遇到的窘迫局面。

一行四人的小隊伍莫說應對金軍的追擊,就連稍微彪悍點的遊牧民都能要了他們的性命,在混亂而無序的上京道草原上,由不得他們不小心再小心。

夜幕再次降臨之前,耶律延禧等人總算見到了一個遊牧民的帳篷。

飢餓難耐之下,殘遼君臣只能謹慎地靠近這戶人家,誑稱自己是某部的偵騎,因在沙漠中迷路才至此地,尋求一些吃食。

上京道草原的生存條件極為惡劣,不管是極端艱難的自然環境,還是無時不在的混亂殺戮,都使得一般的牧人必須依附於部落才能存活。

就算是各種原因落單的遊牧民,通常也會幾家結成一個小型帳落,並投托到某個大部落之下尋求庇護。

因此,但凡能夠在草原上存活的獨戶遊牧民就不可能是一般人,都有極強的警惕性和野外生存能力,耶律延禧等人遇到的遊牧民拔裡特就是這樣的人物。

拔裡特當然不會相信這夥陌生人的鬼話,但能在草原和荒漠之間穿梭的遊騎也絕不會是一般人,不想惹麻煩的話最好就別管多閒事。

不想惹事的拔裡特痛快地給了逃亡者一頭食羊,卻將他們安排在獸欄旁的草垛休息,不允許耶律延禧等人進自己的帳篷——裡面有其人的妻兒。

驚恐萬狀的天祚帝也怕再遭陌生人的出賣,本就沒想進入帳內休息,雙方相互警惕之下,倒是安然度過了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次日大早,拔裡特起來餵羊,見到了戴著貂裘帽的術者等人寧願擠在草堆中相互取暖,也要將毯子交給耶律延禧擋風,知道了後者應該是個大人物。

其人由是留了心,等術者等人醒來後便偷聽了他們的講話,才知道這個帽子都沒有的落魄老者竟然是自己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