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重提叛逆耶律淳僭越之事,下詔降已死的耶律淳為庶人,誅殺了在軍中有一定號召力的蕭德妃,並將部分附逆的北遼小朝廷官員流放了苦寒之地。
做完這一切後,天祚帝才召見了實際被自己軟禁起來的耶律大石。
御帳中,只有兩個人,耶律延禧拔刀直指耶律大石,怒喝道:
“虧我一直這麼信任你,我還沒有死,你怎麼敢迎立耶律淳這狗雜種?!”
耶律大石跪在地上,看不清楚天祚帝表情,但他知道只有挺過了眼前這一關,才能繼續為“復遼”大業貢獻力量。
“金人南侵,社稷覆亡之際,陛下擁有整個大遼的力量卻拋棄江山遠遁。沒有陛下號令天下、凝聚人心、調集力量,燕京軍民便如失去父母之稚子,面對金、同兩國強盜破門而入,不想引頸待戮,就只能自己救亡圖存。”
耶律大石跪直了身子,直視耶律延禧,仿若又回到了當初在南京留守司官衙前喊出“迎燕王救遼國”的口號一般,越說越激動。
“以彼時的形勢,不立耶律淳,就得立耶律定,只要能帶領燕京軍民趕跑侵略者就行。都是太祖的子孫,再如何篡立,豈不強似待到城破之後乞求敵人來寬宥性命?”
“哈哈哈,大石啊大石,一年不見,你還是這般利嘴!”
聽了耶律大石一番慷慨陳詞,耶律延禧不怒反笑,以刀背拍打耶律大石的肩膀。
“朕是膽小鬼,不敢迎擊強敵而拋棄江山遠遁,你們倒是大英雄,社稷危亡時救亡圖存了。結果如何?要是朕陪你們留在燕京,大遼是不是就能打敗同金兩國?”
聽到天祚帝說出這句話,耶律大石終於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賭對了。
在救亡圖存的巨大壓力下,大遼的所有人都在成長,不僅自己變了,天祚皇帝也變了,早非昔年的單純模樣。
念及此處,耶律大石伏地大拜。
“陛下是至尊,眼裡看到的是整個天下,臣等愚昧,只能看到一城一地的得失。但若是時光可以倒流,臣等還是會竭力守住南京。”
“哼!起來吧。”
耶律延禧沒理會耶律大石送上的馬屁,收刀入鞘,隨即吩咐帳外的內侍。
“進來,為咱們的大英雄上酒食。”
耶律大石自然聽出了皇帝話中的揶揄之意,不願起身。
“大石擁立逆賊耶律淳在先,投降敵人徐澤在後,不忠不孝之罪臣,不敢稱英雄!”
天祚帝已經退到御塌上坐下,擺了擺手。
“好啦好啦,朕赦你無罪,帳內又沒有別人,差不多就得了,起來吧!”
正如耶律大石所向,所有人都在成長,天祚帝也今非昔比。
其人嘴上雖然赦免了耶律大石,其實內心根本不信任後者。
耶律延禧這一生最恨的就是背叛者,所有背叛者都得死,自然也包括耶律大石。
但做非常事得先為非常人,要想完成“復遼”大業,就不能快意恩仇——早年的耶律阿果已經吃夠了這方面的苦頭了。
耶律大石擅自擁立耶律淳,按照耶律阿果以往的做事風格,當場就殺了。
但大石又帶來了這麼多的軍隊,為殘遼注入了強大的力量,更證明了天祚帝才是眾望所歸的遼國唯一皇帝。
這種形勢下,耶律阿息保能殺,蕭德妃也必須殺,但殺了二人之後,耶律大石就不能再殺了。
至少,不能現在就殺。
不然的話,這些才向天祚帝效忠的將校就有可能馬上帶兵逃離,甚至反叛。
做大事,必須學會權衡和掩飾自己的心思——尤其是在必須重視的對手面前。
耶律大石並不清楚其人已經被天祚帝列為了必須重視的對手,但他早就知道帶兵回到皇帝身邊後,二人已經不可能再做單純的君臣。
在天祚帝的面前,他也必須掩飾自己的情緒。
“謝陛下!”
內侍已經掀開帳簾,端進了酒食,走到耶律大石的身前。
若是以往,耶律大石就算再餓也會嚴守臣禮,皇帝沒吃自己絕對不會先吃。
但現在其人卻不敢堅持這些規矩,以免皇帝誤認為他心存戒備,當即抓起已經冰冷的烤羊腿大嚼起來。
天祚帝很滿意耶律大石的表現。
“慢慢吃,吃完了跟朕講一講徐澤的事。”
“是!”
耶律大石被軟禁了三天,也確實有些餓了。
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