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
“趙氏先人曾經也男耕女織自食其力,昏德候若能以身表率,帶領家人重新自食其力,日後也不必羞於見先人了。”
大國天子口含天憲,言出法隨,每一句話都有特殊含義。
從正乾皇帝的嘴中說出“不必羞於見先人”之語,傳到趙佶的耳中,無疑是對其身後名的暗示,其人當即下拜,激動地道:
“臣能幡然醒悟,全奈陛下栽培。趙氏重獲新生,皆感陛下盛德!”
宮女們已經整理好了衣袍,徐澤抖了抖袍袖,邁步向前,對趙佶“自作多情”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解釋。
想啥呢?
就憑其人做的那些破事,“亡國之君”的汙點是能洗的麼?
“跟上來。”
趙佶趕緊爬起,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其人好不容易出了一次活棺材般的嶽艮院,每一刻都想貪婪呼吸自由的空氣,哪怕跟在天威難測的正乾皇帝身後,也是一種享受。
“昏德候,你的懺悔錄朕已經看了。”
趙佶剛跟上正乾皇帝的腳步,就聽到這句話,心裡頓時又緊張起來。
為了寫好懺悔錄,以爭取寬大處理,其人這段時間可是頭髮都寫稀了不少。
從自己能記事開始,只要能想起的荒唐事,趙佶都詳細加一記述,生怕有所遺漏,惹得正乾皇帝不高興。
如此,其人白日做工,夜間寫懺悔錄,持續了這麼長時間,只到四天前,才將數易其稿的心血之作上交。
此時,聽到正乾皇帝講起此事,叫趙佶如何不緊張?
“細則細矣,卻有失偏頗,其中不少細節與暗信候、朱勔、蔡京、王黼等人所述的懺悔錄有不少出入啊。”
“啊!”
趙佶很清楚自己的混蛋兒子趙桓絕對會出賣自己,寫懺悔錄時便刻意防著這一點,卻萬萬沒想到徐澤手中還會有朱勔、蔡京、王黼等人的懺悔錄。
其人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無比,趕緊跪伏在地,語帶哭音。
“臣,臣不敢欺君,有些,有些細節臣也記不太清了。”
人的記憶會有意識欺騙自己,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的表述中會呈現不同的樣貌,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將所有人的記述合在一起綜合分析,基本就能較為客觀地反應事件的真實樣貌。
趙、朱、蔡、王等人的懺悔錄不僅是珍貴的第一手歷史資料,還會是徐氏後人治國入門的絕佳反面教材。
為此,徐澤特意安排人手將其抄錄了兩份以做儲存,自然不會因此而懲治趙佶。
即便如此,天威不可測,正乾皇帝仍是停了小半晌,眼見受到驚嚇的趙佶就快控制不住了,才發話道:
“朕贖你無罪。”
“臣,臣謝陛下寬仁!”
趙佶是真的被徐澤被嚇出了一身的汗,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
若不是擔心暈倒在正乾皇帝面前,會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侍君機會,以其人的膽小,怕是早一頭栽倒在地了。
待趙佶緩過了氣,將注意力調整到了最佳狀態,徐澤才繼續道:
“朕讀你等的懺悔錄,偶有心得——王朝興替,便如大海行巨舟,並非到了船毀人亡的那一刻,才有人知道船體已經爛了。
身處艙中的乘客或許有所不知,時刻都在操船的船首、舵首、綱首、火兒等人卻多少知道一些船體的破損情況。
有人見怪不怪,有人得過且過,也有人嘗試修補船體,竭力避開礁石和風浪。
然巨舟之破非一日之失,想要救船也非一木可成,盲目加木板鉚釘或許可以應對小風浪,可一遇大風浪,便現出原形。”
趙佶跪伏在地,靜靜地聽著正乾皇帝的話語,眼淚不爭氣地淌了下來。
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很多複雜莫名的情緒夾雜其中。
因為,其人行事荒唐歸荒唐,卻不是其子趙桓這樣的闇弱慫包。
年輕時的趙佶也有雄心壯志,一門心思想要追尋父兄遺志,革除歷史積弊,重塑泱泱大宋,恰是正乾皇帝嘴中那個知道船體已爛且在竭力修補的船首。
但讓人難堪的是,本來就破得不行的大宋之舟在其人的手中卻是越補越破。
直至遇到了徐澤掀起的大浪,便被打成一堆木渣。
徐澤停頓了片刻,壓低聲音問道:
“宋之滅亡,必然乎,偶然乎?”
若是讓闇弱的趙恆來回答這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