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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朝聞道,夕死可矣

蔡京剛剛跪伏在地時,除了說話少了一些中氣外,並沒有什麼異常,尚能給人老而彌堅之感。

起身後,再看其人,嘴角涎水長流,鬍子沾了地上的灰塵,再加上被馬車被顛亂的滿頭白髮,形象說不出的狼狽。

蔡京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窘態,自顧用袖子揩去臉上鬍子上的涎水和汙垢。

“請恕外臣君前失儀之罪。”

徐澤又不是以貌取人的趙佶,自不會在意這些細節之事。

“說吧,憑什麼覺得朕能給你留一條活路?”

蔡京的臉上依然有些髒,但坐穩後氣色好了一些,一舉一動頗顯宰相氣度。

“若論外臣之罪,無外迎合上意、貪權攬政、結黨營私,然本國自慶曆新政之後,朝堂風氣就已經崩壞,政爭一起,只看立場,不問對錯。”

其人才講兩句話,嘴角又流出了涎水,又準備用袖子揩。

徐澤擺了擺手,帳中內侍立即會意,給蔡京遞上毛巾。

“謝陛下!”

蔡京接過毛巾,邊擦嘴邊接著講。

“無論誰主持朝政,欲要有所作為,就必須上迎天子,下結黨羽,才能總攬朝政。否則,便將一政難行。京今日所作,與舒王、司馬十二、汝南郡王、章子厚等人往日所為,幾無本質區別。”

徐澤笑而不語,安靜地看著蔡京施展避重就輕、混淆黑白的話術手段。

“硬要說外臣與其他人的區別,一是掌權時間過長,擋了太多人的晉升之階。二則京替教主道君皇帝理財,恥於搜刮小民,而多從巨室富戶下手。京主政多年,得罪的人與舒王當年幾近,又有亡國之虞,恨京者只會更多。”

能夠執掌帝國相印十幾年,又豈會不明白自己處在怎樣的風口浪尖?

但蔡京有沒有罪,又有什麼委屈和不得已,都不是徐澤要關心的問題。

其人扭頭,瞄了一眼案几上的奏章,心中有些不耐。

老賊若是隻會這點手段,也不值得自己耽誤時間聽他絮絮叨叨了。

蔡京敏銳注意到了正乾皇帝的情緒變化,當即話鋒一轉。

“京遍觀史書,知王朝興替,除內憂外患等偶然因素外,基本不離巨室富戶爭相兼併,肆意劫奪國家稅收,致王朝愈貧,國力日衰。大宋藏富於民的政策從一開始就錯了,若要江山永固,就必須遏制巨室富戶,分其財而養萬民。”

這是摸到了一絲王朝週期律的邊界了,徐澤終於來了興趣。

“外臣原本以為建學校、改茶鹽、行方田均稅法等手段已經遠超前人,若遇守成明君,當能再續大宋江山兩百年,怎耐教主道君皇帝太能揮霍,才致國運日衰。但見識了陛下的手段之後,京方知眼光淺陋,即便輔佐明君,以京之斤兩,也改變不了大宋國運。”

就這?

你跑這麼遠,差點折騰了一條老命,就為了拍我的馬屁?

“老蔡,你的性命就值幾句好話麼?或者說,朕是趙佶這種需要他人吹捧才能證明自己價值的人?”

蔡京啞然無語,他其實不是這意思。

但正乾皇帝明顯已經不耐煩了,再說下去只會自取其辱,其人只能行禮掩飾自己的尷尬。

“而且,你搞錯了一點。”

徐澤提高音量,糾正蔡京道:

“朕與你最大的區別並不是權謀和手段,而是立場和格局,朕寧願承擔造反失敗千刀萬剮之罪,也絕不會為了施展平生抱負而遷就趙佶這等昏君禍亂天下。你這等為私利而罔顧天下蒼生的奸賊,死不足惜!”

蔡京的臉色不斷變換,良久,方才喟然長嘆。

“朝聞道,夕死可矣。京今日得陛下點撥,此生死而無憾。”

其人此時已經徹底放開,主動問徐澤。

“陛下可知京之數子的名字麼?”

這一點,徐澤還真知道。

不僅因為蔡京這奸臣的名氣太大,還因為其人給自己幾個兒子取的名字非常獨特,乃是攸、鯈、翛、鞗、脩等字,皆是其長子蔡攸之名再加其他字構成。

攸者,單人旁加反文旁,“文人”之寓意不言自明。

“外臣年已七十有五,還能有幾天好活?且蔡氏一門與趙氏牽涉極深,大宋若是覆亡於教主道君皇帝之手,蔡氏豈能安然於外?”

蔡京慘然一笑,說出了自己求見徐澤的真正原因。

“京自付才高,目無餘子多年,當世之人,只服陛下。今日得見聖天子,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