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進入了五月份,朝廷的平亂大軍仍未到位。
實際上,因為劉法“致仕”,導致朝廷信使在途中來回跑了幾趟。
讓“入東京受閱”的西軍精銳晚了半個月,到此時方才開拔。
原計劃抽調四個將,一萬人的平亂大軍,也只動了三個將。
還有一個將未開拔——正是歸熙河經略使劉法統轄的湟州兵馬。
說是夏人卓囉和南軍司有異動,駐軍不敢輕動。
但朝廷大佬們已經沒有心情再追究夏人“異動”的真相。
相比起夏人不知真假的“異動”,京東賊人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劇動”了。
四月十六日,臥牛山賊人李子義伏擊並全滅密州進剿禁軍兩個營,
隨即出山,偷襲膠西縣城成功,膠西知縣時文彬、縣尉牛皋投賊。
賊人在膠西取得補給和兵力補充,實力暴漲,便接著攻城略地。
四月十七日,高密縣陷落,知縣劉高逃遁。
四月十八日,密州治所諸城縣被破,知州羅仲彥被俘。
四月二十二日,賊軍北上安丘縣,知縣孔果臻不知所蹤。
城中百姓擔心賊人破城後,會有洗劫殺傷,
請求母喪丁憂的安陸縣知縣陳規代理縣令之職,帶領恐慌無依的軍民守城。
彼時,賊軍已在幾里之外,形勢非常危急。
陳規乃發動所有族人登城,以示與城諧亡之決心。
賊軍迫城,見有老弱持械而守,
情知城中軍民頑抗意志堅決,竟棄安丘,轉而北上濰州。
當然,這些訊息,朝廷是不知道的。
朝廷知道的,只是其後濰州被賊人攻下的訊息。
濰州是團練使級別的上州,在京東東路一府七州一軍中,濰州駐防兵力最少,
治下僅有武衛二和宣毅一,共計三個指揮,
編制一千五百人,實際兵力卻只有七百餘人。
之前又根據朝廷詔令,抽調大半進入萊州剿匪,
隨後就失去了聯絡,至今還未回到駐地。
治所北海縣此時僅剩一個半缺編的指揮,總兵力不足四百人,
城中官員軍兵見賊軍勢大,皆不敢守,棄城而走。
賊軍尾隨潰逃官軍,再陷昌樂縣。
至此時,李子義部已經表現出與此時代絕大部分造反賊軍不同的特徵。
其一,明確提出“減賦減租,重定地產”的口號。
這個口號比起平均地產、不納皇糧之類的殺傷力小了太多。
甚至,還在某種意義上,保護了動亂中最容易遭到報復的上戶。
因此,基本沒得到底層百姓的狂熱響應。
但賊人也有自己的辦法爭取民心。
每取一地,他們必根據當地下戶申訴,
公開處理一些租佃極重、巧取豪奪、逼迫下戶賣兒賣女的上戶。
當眾列舉其“罪行”,逼迫其畫押並降租減貸,
對作惡多端,民憤極大者,則處以極刑。
奇特的是,公判之時,賊人竟允許上戶自辯。
對惡意誣陷,以為謀奪上戶家資的潑皮,也絕不輕饒。
其二,賊人軍紀極嚴,自稱“紅五營”。
其部不裹挾青壯為賊,也不盲目以俘虜禁軍充軍。
甚至於對主動投賊者,還要進行甄別考校,
不合格者不取,合格者也要先送膠西縣集訓之後再用。
其三,賊人造反卻不殺官,除非民憤極大者。
也不搞開倉放糧分浮財,以“爭取民心”的行動。
更奇怪的是,賊軍還竭力維持動亂中的社會秩序,
甚至,還派人勸說準備流亡的百姓回鄉,不要放棄耕種。
破城時,更是會抓捕趁亂殺人放火的潑皮浪蕩子,並依據情結輕重予以處理。
僅此相互矛盾的三點,就讓人極度迷惑。
賊軍以“減賦減租,重定地產”為口號,維護社會基本秩序,
分明是有紮根密濰兩州,並要建立政權的做派。
但賊軍又不分浮財並裹挾青壯,人數一直控制在不算太大的規模。
也沒有請各地賢達、讀書人出山襄助,以增加本方的“正義性”“合法性”。
僅憑其部現有的兵力,以及可憐的社會支援度,擾亂京東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