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所知道的京東大戰,自然是徐澤想讓朝廷知道的大戰。
實際上,在京東東路,同舟社與紅五營的確在進行一場“大戰”。
但敵我雙方的攻守之勢,與朝廷知道的剛好相反。
傳到東京的急奏,全是徐澤提前編好,再由留守之罘灣的秘書按時發出。
儘管京東數州早就被紅五營拿下,實際也就是在同舟社手中。
身處局中,很多聰明人也能猜到同舟社和紅五營之間有某種聯絡。
但吃相不能太難看,必要的“管轄權更替儀式”必須要走。
不然的話,會為日後的管理埋下很多隱患。
官匪不兩立,這種管轄權更替儀式只能是戰爭形式。
優秀的統帥總能把握稍縱即逝的“戰機”,時刻把注意力放在戰局變化上。
而不是看菜下飯,朝廷不給好處就不打仗,給多少好處就打多大的仗。
徐澤毫無疑問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優秀統帥之一,所以,在張邦昌、田慶到達登州前十天,他就安排同舟社出兵了。
趁著紅五營賊軍在徐州與官軍對峙的時機,登州兵馬再出萊州,直下北海。
賊軍此時大部抽調到了沂州南線,北線空虛,守城的賊軍見官軍盛榮,不敢對抗,立即開城而降。
僅僅用了三日時間,同舟社就收復了濰州全境。
兩個月之內,濰州四次易手,局勢變化太快,讓很多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大部分時間裡依靠本縣弓手防守的昌樂縣,就出了點小狀況。
棄暗從明的獻城義士們喜迎王師,再次上演了痛訴賊軍種種罪行的戲碼。
義士們的行動成功引起了隨營軍法官康達的注意,其人非常重視此事,對這些人的口述做了認真的筆錄,並第一時間上報給了憲曹曹首周畀。
因義士們反映的情節很嚴重,周畀不敢擅自作主,又上報給了徐澤。
徐社首翻了翻滿是漏洞的供詞,當即作出批示:
由法曹、監曹和憲曹組成專班,嚴查此事,一查到底!
經過數日時間緊張地調查,基本可以確認絕大部分的控訴“罪行”純屬捏造。
樂昌城頭的不倒翁們聰明反被聰明誤,自有相關法規懲罰他們。
不過,這些供詞中,並不全是捕風捉影之詞。
諸如有“賊軍”藉口搜查細作而擅入民宅敲詐主家,或以公務為名向百姓“借東西”不還,又或者肆意打罵有細作嫌疑之人等等問題,就確有其事。
這些問題,相對於其餘的賊軍,甚至朝廷的官軍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
不然怎麼叫賊過如梳,兵過如篦?
不做惡事的賊軍,叫什麼賊軍?
但對同舟社來說,就是大問題。
即使假扮賊軍,那也是同舟社的賊軍,也要執行同舟社的軍紀。
軍紀、軍魂的塑造需要長時間的堅持,毀掉它,卻只需要在一些小事的放任。
在執行軍紀上,徐澤一向是從嚴從重處理的。
這件“小事”鬧大,真不怪康達、周畀小題大做,他們就是做這事的,不敢不嚴。
其實,問題遠不止這些,也不光出在樂昌縣一地。
同舟社軍隊這段時間擴張太快,兵員素質參差不齊,軍紀整體上是在下降的。
而分散駐紮,以及長時間、高強度的行軍和作戰任務,也很考驗部隊的韌性。
就算朝廷在戰略上始終處於被制地位,官軍一直被牽著鼻子走,戰鬥力也明顯比同舟社要弱很多。
將士們和官軍作戰時,實際是流汗多,流血相對較少。
但打仗總是要死人的,就算死的人少,那也是死。
大無畏的人永遠都是極少數,眷念生而畏懼死才是人之天性。
面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掉的壓力,有些人逮著機會就想放縱一把,
少數頭腦不清晰的軍官也對這些行為睜隻眼閉隻眼,還美其名曰“激勵士氣”。
軍紀鬆散是一方面,還有因為接連吊錘朝廷的軍隊,導致官兵信心爆棚,盲目自大的問題。
官兵中,尤其是在一些中高階軍官中間,“打到東京去,同舟全天下”的言論,有不小的市場。
受大戰勝利的鼓舞,政務系統中,也開始出現一些激進的聲音。
與官兵們希望建功沙場,不斷擴大地盤和統率兵力的直接粗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