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五十二章 湯武還是黃巢

徐澤的利益分析還沒開始,列席會議的原密州知州羅仲彥卻搶先發了言。

“徐社首,同舟社莫非就有辦法避免‘禹、湯罪己,其興也悖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的情況?”

“禹、湯罪己,其興也悖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這句話,出自。

本朝宋祁、歐陽修、範鎮、呂夏卿等人合撰的中,也引用了這句。

宋人在史學上的成就極高,能成為華夏封建時代治史的鼎盛期,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大宋的精英分子們試圖以史為鑑,

在過去與現在的對話中,探尋治國理政的真理,解析曾經出現的深坑和“雷區”,以期既能再度開創盛世,又可避免五代歷史的重演。

歷史其實是在不斷重新構建的過程,不容割斷,空中建不起樓閣,沒有傳承就不會有現在和未來,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

雖然在原本的歷史線上,大宋最終沒能成功,但無論其勇於改革,還是精於探索,卻是值得讚揚的。

大宋治史上的極高成就,讓之後的千年都能受用不盡。

從真正開始大一統的秦、漢算起,至今僅僅千餘年的“華夏帝國”,還很年輕。

華夏人還沒有經過後世萬邦來踩的老大帝國悲哀,此時思想上的反思深度也遠遠不夠。

華夏的歷代精英們雖然對王朝“其興也悖其亡也忽”的命運有著清醒的認識,

但絕大部分的人還沒能明白這是“避免不了”的“歷史週期律”,基本還停留在聖人出天下安,桀、紂生世間亂的高度。

以這個觀念來看,很多事就無法找到準確的答案。

比如現在的大宋官家,行事確實荒唐,但趙佶比之夏桀、商紂如何?

至少現在看來,其人要遠勝於二者。

趙佶不是桀、紂,大宋的富足穩定也遠勝夏、商,為什麼會滅亡?

即便當今天子不行,等下任天子振作了,這個王朝照樣能夠中興。

既然王朝不會滅亡,就算混亂一段時間,也還有機會中興,哪為什麼要造反?

黑暗絕望的五代亂世即便已經過去百餘年,也仍是宋人揮之不去的夢魘。

因為見識過真正的黑暗,宋人才會格外珍惜光明,哪怕現在不那麼光明瞭,但昏暗也好過黑暗。

自古以來,以弔民伐罪之名,行竊國弄權之實的陰謀家多了去。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成功了,天下重又快速安定下來,才是“湯武革命”。

失敗了,則是禍亂天下,開啟亂世的“黃巢之亂”。

所以,即便大宋朝廷爛透了,也沒人期望改朝換代。

因為,相對於大宋的腐朽墮落,時人更怕再次經歷黑暗絕望的亂世。

迎著羅仲彥倔犟的眼神,徐澤很果斷地答道:

“不能!”

羅仲彥並不是趙遹那種能臣幹吏,也不是宗澤這等只忠於心中社稷的理想主義者。

其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忠”,但他的忠是忠於大宋。

他的這句問話,既可以理解為詢問徐澤是否有安天下的能力,也可以理解為勸告徐澤如果做不了“革命”的“湯武”,就別做禍亂天下的“黃巢”。

換成幾年前的徐澤,根本就不會浪費時間搭理這種腦殼壞掉的人。

但隨著對這個世界瞭解的越深入,站的角度越高,看的越透,

徐澤就越能夠理解處於時代之中各類人的無力和無奈。

其人完全可以將當初說服宗澤的一套歪歪理稍加修改,再說一遍。

告訴羅仲彥,就算沒有他徐澤,沒有正在崛起的金人,已經亂到了根的大宋也必然會滅亡。

而他徐澤,就是“革命”的“湯武”,就是能帶領大部分人,提前結束這亂世的豪傑。

但徐澤不想忽悠羅仲彥,更不想欺騙自己,才會乾脆地回答“不能”。

因為,同舟社已經發展到了必須面對這個問題的一步了,這是沒法迴避的事情。

徐澤的記憶中,後世,黃炎培也問過偉人類似的問題。

當時,抗日戰爭還未結束,中國的革命尚未看到全面勝利的曙光。

已經六十八歲的黃炎培,經歷了光緒、宣統、北洋政府、南京國府等年間的歷史洪流,閱歷極為豐富,可他從來沒見過有什麼長久的事情。

其人感慨:“生六十多年,耳聞的不說,所親眼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