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讓士氣本就低迷的宋軍看不到本方將帥的旗幟而更加混亂。
其實,組織度更低的夏軍也好不到哪裡去,不然的話,劉法這條大魚也不會只被幾十人圍住了。
但隨著趕來的夏軍越來越多,他們的陣型已經在不斷收縮,軍陣不斷加厚,衝陣的難度也越來越大。
劉法年逾六旬,這個年齡還在軍中混的,絕不會是普通的“老兵”,其人即便不披甲,也極為醒目。
帶著這麼醒目的目標,再靠手中這點人已經很難衝出去了,韓五擔心人少會陷在陣中。
其人故意拉上蘇格、楚四請劉法取名字,既是順便利用經略相公的人情,將好兄弟一併拉入主帥的嫡系隊伍,也是為了搞出一番熱鬧動靜,好吸引其餘兵卒。
薄霧中,聲音穿透力不弱,很快就引來了周邊的逃亡士卒,見到主帥之後,漸漸越聚越多,有了三兩百人。
韓五不敢再等,立即對這些人進行編伍,夏人當然也會被這邊的動靜吸引。
果然,一支夏人騎兵衝至,直奔騎在馬上的劉法而來。
“相公快走!”
韓世忠邊喊邊帶人衝上去阻攔敵軍。
劉法自知軍情萬變,自己留下幫不上忙,還會拖累韓世忠,也不猶豫,迅速帶人撤入霧中。
等渾身浴血的韓世忠打退夏人,尋著劉法逃跑的方向追去時,只看到之前跟著劉相公逃跑計程車卒正一副如喪考妣樣。
其人抓住一名士卒的衣襟就問。
“相公呢?”
“相公,相公不見了,嗚——”
一個大活人不見了?
自己到手的富貴不見了!
韓世忠怒不可遏,暴喝道:“在哪裡不見的?!”
“俺,俺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韓世忠丟下此人,看向其他人。
“你們呢?也不知道!”
此地地形複雜,又有薄霧,視線本就不好,他們沒跑多久,就遇到了夏人另一個軍陣,趕緊回頭。
戰場情況極度混亂,等眾人發現不對勁時,已經尋不到經略相公了。
眾兵士目光閃躲,都不敢看韓世忠。
“相公!相公——”
霧中傳來一人的呼喚聲,韓世忠聽出是熙河猛將翟進的大嗓門,趕緊回應。
翟進有自己的將旗,在軍中又有威名,召集人馬的效率遠飛韓世忠強能比,就這會功夫已經彙集了上千人馬。
其人得到了韓世忠等人提供的訊息,立即帶領部下數次衝入夏人軍陣中,到處尋找劉法,卻始終沒有找到。
太陽出來,薄霧漸漸散去,戰場變得透明,便於宋軍的突圍,也便於夏人的圍困。
夏人匯聚的部隊越來越多,宋軍傷亡越來越大,再耗下去就要全部交代在這裡了,翟進不敢再衝,只能帶著韓世忠等人突圍而去。
巳時,和煦的陽光和春風早就掃去了珠固峽前的薄霧,夏軍軍士也完成了戰場的打掃。
夏國晉王李察哥坐在一匹雄健的青唐馬上,沉著臉聽眾軍士彙報戰場打掃的情況。
這位夏惠宗李秉常的兒子,當今國主李乾順的弟弟,憑藉自己過人的謀略和勇力,長期掌握兵權,多有戰功,是維持夏國頹廢國勢的頂樑柱。
可是作為頂樑柱要承受的壓力,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這一戰夏人的確贏了,但贏得很慘,不說統安城下的苦戰,便是今日宋軍的突圍,就對夏軍造成了很大的殺傷。
又是在內線作戰,宋軍入境後可不是來觀光的,一路的燒殺,比當年夏人做的還要狠。
畢竟宋人還有城池寨堡可以躲避,夏人卻只有自己的木屋和帳篷。
戰爭就是這樣殘酷,如果不能一舉擊倒對手,就要逮著機會便給對方放血。
這一點,並不存在什麼正義與邪惡,夏、宋之間所做的事,從本質上講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夏國屬於血更少的一方而已。
本國的戰略弱勢始終沒有改變,失去了橫山之中諸多番部的人口補充,兒郎們每戰死一批,都要好多年才能補充回來。
戰場打掃的結果,都是一些枯燥的資料,李察哥心不在焉地聽著。
宋人人多,死了一萬還有十萬,死了十萬還有百萬、千萬。
夏人卻不行,李察哥更希望把這些資料換成此戰之中死去的兒郎們活下來。
忽然,佇列後一面一陣騷亂,有親衛趕緊出去檢視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