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權西北面兵馬使崔弘宰率領的三萬勤王大軍,
剛行至大同江邊的松林城,朝廷的詔令就快馬送至。
詔令主要傳達了三層意思。
一是所有兵馬立即返回駐地,嚴防金人東進和駐地民亂。
並監督勤王民軍全部就地遣散,違令者以作亂罪論處。
二是策宮主福寧為公主,實封新安州,
當地駐軍須與隨後趕至的公主衛隊移交防務。
三是西北面兵馬使駐地由椵島移至松林。
詔書上的旨意雖然只有三條,但資訊量極大,
崔弘宰接過詔令,就立即詢問使者。
“開京究竟出了什麼事,王上怎麼樣?”
傳詔的內侍安甫麟與崔弘宰熟識,上前一步,小聲道。
“相公,王上很好,朝廷已經與同舟社議和,不用再打仗了。”
關係雖熟,但諸如賠款割地、大王即將下罪己詔之類的事,安甫麟還是不敢說出來,
萬一因為自己亂說話,引得大軍不穩,
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崔弘宰也沒有再為難其人,當即要安排洗塵宴,
但對方卻以還要繼續傳詔,不敢耽擱為由,匆匆離去。
能被安排出外辦差的內侍,無不是精明能幹之輩。
安甫麟雖然沒有告訴崔弘宰開京中的具體情形,
但“王上很好”“不用再打仗了”兩點,就已經足夠了。
“王上很好”是崔弘宰最關心的,
畢竟,他個人的榮辱富貴全繫於王上一身,
只要撐過了這波動亂,西北面兵馬使之前的“權”字就可以去掉了。
若是王上“不好”,那搞不好就會有波折,
甚至,還有可能成為朝堂爭鬥的犧牲品。
至於“不用再打仗了”,則是底下士卒們最關心的。
勤王之事,急如星火,
但今天是接到勤王令的第三天,
自己統帥的大軍,才從平壤趕到臨近的松林。
不是崔弘宰不急,膽敢延誤軍機,而是因為大軍士氣實在低糜。
自征伐義州開始,大軍就一直在途中奔波,沒有得到及時的休整。
尤其是同舟社反攻高麗後,徵北大軍更是被反覆牽著鼻子跑,士卒們非常疲憊。
更關鍵的是,每被同舟社調動一次,就要吃一次敗仗,對士氣的打擊太大了。
底層士卒甚至到了談同舟社色變的程度,掉隊逃跑的人越來越多。
實際上,同舟社水師炮轟江華島,
金緣中風無法理事,崔弘宰接過徵北大軍指揮權後,
其人就已經在著手率軍勤王。
但因為士氣低糜的原因,各地分散駐軍的準備嚴重滯後。
正式收到勤王令後,
眾將都強調“賊軍勢眾”“徵北軍是勤王的關鍵,萬不容有失”之類的理由,
反正就是一個意思:要等更多的人壯膽才敢東進。
其實,崔弘宰手下眾將的道理並沒錯。
勤王令一下,
趕不趕得走侵略者暫且不論,國內先亂起來是必然的。
勤王大軍中,除了疲於奔命的常備軍以外,
還有很多自發勤王的“義軍”。
在高麗的政治格局下,能組織大批“義軍”的,
基本都是掌握了當地大部分社會資源的各地豪族。
至於這幫人究竟是起兵勤王,還是準備“劃地為王”,只有天知道。
能逼得擁有開京三萬駐軍,數十萬百姓的朝廷,
不顧國家動亂的後果,也要急召全國兵馬勤王,
只能說明賊軍確實勢眾,
至少不是兩萬餘已經喪膽的徵北軍能夠面對的。
強行帶著這些人進京,不是勤王,
而是給敵軍送裝備和人頭,順帶打擊其餘各路兵馬計程車氣。
實際上,收到勤王令後,
不到兩天時間,崔弘宰就完成了開拔,
並走到松林,已經是極高的效率了。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眾將只需要考慮軍事上的風險,
但身為統帥,他卻必須把政治上的風險擺在首位。
哪怕是在開京城下打了敗仗,也比“擁兵自重”“坐視開京淪陷”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