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祭祖大典無疑是最為隆重的儀式,縱使是尋常百姓家,要祭祖,那都得提前準備上許多天,不單要備好各色祭品,還須得戒齋沐浴上五日時間,於行祭之際,又有著諸多的禮儀以及忌諱,繁瑣得不行,更遑論天子要祭祖,那就更是隆重得嚇人,無數的繁文縟節下來,當真可將人摧折得七暈八素地,好在張君武到底是馬上皇帝,身子骨強健,經得起折騰,倒也能應對自如,唯一的遺憾便是張君武既無兄弟也無子息,於行祭之際,難免有形單影孤之嫌,只能調張氏宗族中人前來湊數,也算是能勉強對付上一回了事。
磕頭復磕頭,折騰復折騰,不止張君武累得慌,隨祭的張氏宗親以及滿朝文武們也都跟著受罪,一場祭祖大典愣是從辰時正牌一直折騰到了申時,方才算是告了個終了,大隊人馬這才浩浩蕩蕩地移駕數里外的芙蓉園,而此時,芙蓉園裡早已佈滿了羽林軍士兵,戒備可謂是森嚴無比。
此番大宴的規模極大,在京從七品以上的官員都有出席之資格,攏算下來,與宴者多達七百之數,毫無疑問,要準備這麼場大宴,自然不是件容易之事,不說酒菜所費了,光是碗碟之類的,都得大量準備著,更別說還須得偌大的地盤來安置如此多的賓客,也就是皇家方才有這等氣派。
“開始罷。”
忙乎了近一天下來,大傢伙都已是累得慌,張君武自是懶得多言羅唣,在紫氣閣的主座上落了座之後,也就只草草說了幾句開場白,便即一揚手,就此下了開宴之令。
“陛下有旨,開宴!”
張君武的金口這麼一開,侍候在側的趙登高自是不敢有絲毫的遷延,趕忙中氣十足地便嚷了一嗓子,旋即便聽侍候在場地外圍的鼓樂悠然而響中,一隊隊宮女宦官抬著食盒子款款從場外行了進來,將一碟碟的菜餚上到了每張几子上,與此同時,更有一隊舞女踏著鼓點從紫氣閣對面的鈴蘭軒嫋嫋而出,水袖揮舞間,歌聲漸起。
酒過數巡,歌舞也已上了三折,日頭已然西沉,天色漸暗,可隨著一支支插滿了牛角燭的燈柱紛紛點亮,偌大的場地裡不單不見昏暗,反倒是多了幾分朦朧之美,君臣笑談無忌間,大宴的氣氛愈發火熱了起來,然則張君武的心絃不單沒見放鬆,反倒是更緊繃了幾分,也就只是仗著城府足夠深,不曾帶到臉上來罷了,此無他,只因內線已傳來準確訊息,今夜史萬寶等賊子必來行刺,有這等威脅在,饒是張君武神經再粗大,也斷不可能真縱情於聲色之中。
防範之安排?那自然是有的,早在決定要引蛇出洞之際,張君武便與諸心腹手下商量好了應對之道,可要說能有萬全把握麼,那絕對是假話,沒見再密的網也有窟窿的存在麼,萬一要是釣魚沒釣成,反倒被魚拖下了水,那樂子可就真大了去了,問題是如今箭已在弦上,再作甚調整都已無可能,張君武也只能是坐等魚來撞網了的。
“咣噹!”
一番杯來盞往的鬧騰中,雜耍班子邊舞邊行地從場外轉了進來,但見高蹺頂上上,幾名戲子輾轉騰挪,似將墜落,卻總能在最緊要關頭變向盤旋,驚險處見精巧,直令諸般臣工連連喝彩不已,正自喧囂間,卻聽一聲極不和諧的脆響突然暴起,頓時引得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齊刷刷地聚焦了過去,赫然是一名宮女不慎打破了酒罈子,酒水四濺橫流,一地狼藉不堪。
“咻、咻咻……”
在大宴這等場合下,毛手毛腳地打破酒罈子,不論緣由何在,那都是大過一樁,可憐那名尚有幾分姿色的宮女當場便嚇壞了,臉色煞白不說,眼中更是淚光閃閃,那等楚楚可憐的樣子,在朦朧的燈光下,當真是我見猶憐,諸般臣工們情不自禁地便都多看了其幾眼,可就在此時,異變卻是突然發生了——高蹺上的四名戲子幾乎同時出手,一瞬間,也不知有多少暗器呼嘯著掠空而過,有若暴風驟雨般向紫氣閣中端坐著的張君武激射而去,那一枚枚的暗器在燈火的映照下,赫然閃爍著烏光,顯見其上都淬了毒!
“噗、噗、噗……”
暗器密集如雨,縱使天神下凡,驟然遇此,怕也躲不過這等狂猛之襲殺,更遑論並不擅長江湖小巧功夫的張君武,毫無疑問,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張君武面臨的下場只有一個,那便是被無數的暗器打成篩子,只不過這等慘劇並未發生,就在暗器雨方才剛剛暴射到半途之際,就見一名原本侍立在張君武身後的中年宦官突然一閃而出,與行動間順勢取出了一張大網,運轉如飛之下,所有激射而來的暗器無一落網,全都被大網盡收其中。
“不好,是‘網羅天下’,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