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圍洛陽已然月餘,張君武卻始終不曾發動過一次強攻,每日裡只著各營將士上邙山砍柴挖石,以整攻城器具,擺出了一副要麼不攻,一攻便是決戰之架勢,弄得坐困愁城的王世充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又是強拉壯丁入伍,又是拼命修築城防工事,忙乎得個天昏地暗,竟是將原本就已是堅固無比的東都城營造成了座大兵營,對此,張君武卻根本不曾在意,甚至都不曾在僅有的幾次軍議上提到過攻城事宜,注意力始終集中在大夏以及兩淮的動態上,就此二處的時局之可能演化,在私下裡也不知在沙盤上推演過多少回,這不,今日一大早地,又蹲在了沙盤前。
“啟奏陛下,草原上傳來訊息,處羅可汗於三日前突然暴斃,現有急報一封在此,請陛下過目。”
就在張君武埋首沙盤之際,只聽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中,王誠已是滿臉怪異之色地從帳外行了進來,疾步搶到了張君武的面前,一躬身,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哦?”
儘管張君武早就從滎陽那場怪夢裡得知處羅可汗今歲必死,可真聽得此人之死訊,還是不免為之一愣,再一看王誠滿臉的古怪之色,好奇心頓時便大起了,這便緊著伸手接過了王誠手中的小銅管,麻利地扭開其上的暗釦,從內裡取出了卷密信,只掃了一眼,臉色也自同樣古怪了起來。
“陛下,世人常言:舉頭三尺有神明,微臣本自將信將疑,今見處羅可汗背盟而遭天譴,始信矣!”
這一見張君武的臉色也自古怪了起來,王誠忍不住便感慨了一句道。
“舉頭三尺有神明?呵呵,或許罷,然則在朕看來,處羅可汗其實是死於自己的性子罷了,所謂性格決定命運便是如此。”
儘管跟處羅可汗接觸並不算多,可以張君武之睿智,卻是早看出了其執拗且追求完美的性子,在看過了那份密報後,便已明瞭處羅可汗的真正死因是心中矛盾衝突太過激勵之故——此人既想著要報復朔州之敗,可又好面子,不願去撕毀盟約,此番私下販馬給大夏,已是背盟行事,只是強裝著糊塗罷了,可惜被執失思力點破了去,心中難免有愧,日有所愧夜必有噩夢,加之此人本身必是有病在身,如此這般一刺激,暴斃也就不足為奇了的。
“性格決定命運?陛下斯言精闢,微臣愧不如也!”
一聽張君武如此說法,王誠的眼神立馬便是一亮,越想便越覺得有理,情不自禁地便擊掌叫起了好來。
“罷了,不說這麼些閒話了,看樣子竇建德是鐵了心要來摻和東都之戰了,朕便給他加把火,催請其一回好了,傳朕旨意,著徐世勣即刻兵進兩淮,掃蕩諸寇,另,著各部主將即刻到中軍大帳議事,朕要部署明日之攻城事宜!”
處羅可汗的暴斃必然會在草原上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波,然則這並不是張君武關注的重心之所在,實際上,他此時也沒精力去操心草原上的事情,感慨幾句之後,也就將處羅可汗的死拋諸腦後去了……
性格決定命運,這麼句話還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之真理,這不,面對著徐世勣大軍即將進入安徽之局面,原本在兩淮流域爭雄的諸方勢力立馬便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張善安直接率部一路狂奔地撤過了長江,躲去了江西;左才相則是趕緊率部收拾細軟逃回了山東,至於周法明這個隋末最有名的牆頭草麼,則是當機立斷地摒棄了南梁,高調宣稱願以四州之地歸附帝國,而杜伏威雖不曾發表甚宣告,卻悄然增兵滁州,以軍中第一大將王雄誕為前敵總指揮,率六萬精兵經略滁州,擺出了副要死守江都之架勢,可實際上麼,他自己卻是在加緊收拾行裝,隨時準備躲回蘇州去,顯然是做好了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溜的算計。
徐世勣的大軍尚未進入兩淮地區呢,各方反王便已逃了個精光,待得瑞明三年三月二十七日,徐世勣正式揮軍從亳州殺進兩淮之際,所過處,居然沒遇到絲毫的抵抗,幾乎是先鋒軍一到,各州各縣便即聞風而降,一路順風順水地便從壽春過了淮河,浩浩蕩蕩地直奔滁州而去。
滁州,自古以來便有“金陵鎖鑰、江淮保障”之稱,從春秋時起,此處便是攻戰頻繁之所在——春秋時吳楚在此爭霸不斷,三國時吳魏更是在此酣戰十數場,待得到了南北朝時,滁州又成了南北勢力的主戰場之一,無數戰事在此上演,到了隋末亂世時,滁州更是戰亂不斷,陳陵、沈法興、李子通、杜伏威先後佔據此地,可謂是牆頭變幻大王旗,生生將一座本是繁華興盛的城池弄得個十室九空,再不復往昔之榮光。
“諸位,本將軍已得知線報,華朝徐世勣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