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雨霏霏。
近日來連續下了幾場雨,萬物新綠,冰雪總算是退去了,大地四處草長鶯飛。
東京府外,一個名叫三里目的地方有一座破廟,這座破廟叫什麼,沒有人知道,門上的牌匾早就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也許被人撿去燒了材火也不一定。
三里目這個地方很小,也很偏僻,雖然是靠近東京府,但其實算起來,應該是靠近山梨縣多一些,只不過一部分佔了東京府的地界罷了,便也厚著臉皮自稱是東京府的地。
三里目這個地方很荒蕪,雖然一里外就能到鎮子上去,但這裡卻似乎被人遺忘了似得,變成了一個荒地。
破廟的臺階長滿了雜草,有枯死的黃草,也有新生出的綠草,廟外不遠處還有一棵大榕樹,枝葉撐天,綠綠蔭蔭。
此時,一個頭上長著黃癩子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樹下,他的名字叫山介,曾經在一家布店當夥計,只不過在半個月前,他就失業了。
山介不是東京府本地人,老家是哪裡的倒也不用詳談,只是今年三十有六,卻還是一事無成。
一年前來到東京府,找了份布店的活,可惜半個月前因為時運不好,他被老闆辭退了。
若是往年,他倒也可以繼續去找其它的工作,可是今年實在運勢不好,沒能趕上好年頭,到處都亂,鬼殺人,人殺鬼,殺的是橫屍遍野,大家的生意都不好做,就更沒有閒錢請什麼人做工了。
身上的錢都花出去了,倒也沒有亂花,就是還了些舊賬,然後買了些糧食,就這樣沒了。
現在什麼都要錢,越是亂越要錢,物價越來越高,原本一塊錢能買到的東西,能飛到五塊甚至十塊去。
山介本來就沒多少錢,結果丟了工作後,他身上那點錢,沒個三五日就花光了。
之後山介就是到處的流浪,身上的衣服已經辨不出顏色來,又油又黃,像是個破爛的裹屍布似得。
幸好天氣轉暖,也沒將山介凍死街頭。後來他輾輾轉轉,餓的頭暈眼花,在野外找果子到時候,發現了這個破廟。
破廟雖然破了點兒,但也能遮風擋雨,倒也可以算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暫且消避些時日。
那為何山介又會跑到榕樹底下來呢?原因自然是因為那破廟裡有了“主兒”,同樣也是幾個破落難的,——不,那裡面住著的是惡鬼!
那是兩天前的事,山介喜出望外的進了廟裡。那時正值下午,日光西斜,從破廟的木格窗裡照進了幽暗的廟內。
廟裡正中坐著一尊菩薩,是什麼菩薩山介不認識,反正在他看來,所有的菩薩長得都差不多。
進去之後,他發現了幾個人,年紀都和他一般,正圍在一起,用一口破爛陶鍋煮著肉。
山介饞啊,他近些日子,都是吃些酸野果,哪裡聞到過這等肉香。
山介嚥了咽口水,鼓起勇氣走過去,裝作熟稔的樣子,招呼道:“嘿,各位在煮什麼呢?這味道可真香......”
幾個男人蓬頭垢面,黑的像是從礦洞裡出來的一樣,靠近了還能聞到一股子刺鼻的酸臭味。
聽到山介的聲音,幾個男人倏而抬起頭,睜著一雙雙血紅的眼睛,像是噬人的野獸一樣。
山介被嚇了一跳,因為這些人的目光實在嚇人,那眼睛裡的血絲,紅的發紫,尤其是眼瞳,比正常人縮小了一半,大部分都是充斥血絲的眼白。
被這些眼睛盯著,山介只感覺頭上的癩子又麻又癢,原本想要過去的腳步死死粘在地上,怎麼也抬不起來。
山介不敢繼續去看這些眼睛,只好將視線移開,移到那口鍋上。可就是這麼一移,就讓山介瞬間亡魂皆冒。只見那口破爛陶鍋裡,煮著的活生生明明白白——是一隻人的手!
那湯汁裡泡起來的,白滾滾的,像是湯圓一樣的東西,不是人眼又是什麼!
在往陶鍋的邊上一掃,半截人骨架子血淋淋的擺在地上,另外還有一半,拖著腸子內臟,血黑黑的躺在那裡,也辨不清是男是女。
山介胃裡頓時一陣痙攣抽搐,喉嚨一滾,彎腰就吐,可是肚子裡空空如也,哪裡還能吐出什麼東西來?只是難受,像是要將肚子裡的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那幾個人見到山介,也不說話,就這麼來回打量山介,那目光分明就是在菜市場挑選肉食者的眼神。
那是一種什麼眼神啊,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往日裡見到這種眼神,大家都習以為常,可是真當這種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那種感覺何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