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移開的門,明明白白的知道,它將會為我開啟另一個世界。
白色身影自另一方世界而來,雖步履有些僵硬,卻無法遮蓋那與生俱來的與天地融合的清透之氣。
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兩個人的腳步都出奇的緩慢,好似想走盡這一世的分離。雪珠兒被北風捲起,一圈一圈,在我們周身像設了一層結界一般,恍若瑩白的琉璃世界。
一雙長長的手臂將我緊緊的鎖入他的天地,我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酸澀之意驀然湧起,淚水難以抵擋的滑落,浸溼他的衣領。
聲音不可抑制的擴大,一陣溫熱的觸感在我臉上唇瓣輾轉成了永世不變的繾綣。我緊緊的攀著他,不願再分開一分一秒。
暖融融的裡屋,十三指著角落裡幾口箱子,打趣我道:“該不是連嫁妝都準備好了吧?可別沉的我扛不下。”
我不客氣的頂了他一下,牽著他的手,開啟其中一口箱子,滿滿的銅錢。他似是一愣,若有所思的將隨身的銅錢取了出來,撫了撫我的頭,問道:“一直問你這枚銅錢有何意義,總是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訴我,今天終於肯告訴我了嗎?”
他輕柔的問話裡掩飾不住的疲憊,我合上箱子,和他一起坐下,答道:“自從那年你南巡,也就是給我寄很多畫的那年開始,每一次想你,我都會放進去一枚銅錢。不知不覺這麼多年過去,便積累下了這麼多。”
他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清澈如水的眸子裡倒映著我自己濃濃的眷戀。“我是不是讓你很辛苦?”
我微微一笑,攀上他的肩膀,柔聲回答:“好象是哦,可是我記性似乎不大好,好象都忘記了。”
他喉嚨口逸出一絲輕笑,將懷抱收緊,他溫暖的氣息紊繞鼻息。我喃喃自語,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三年的想念,把頭埋在他心口。此刻我只想要一個懷抱來證明他的存在,彷彿只有這樣的相依相偎才能平復多年來潛藏內心的焦灼不安,彷彿這樣的緊緊相擁便會永不分離。
我不知道自己說了有多久,似乎只有一個念頭,將所有離別的疼痛在這一刻全部耗盡。他輕輕拍著我的背,帶著安撫的力量,一下、又一下。
“累不累?”他把下巴擱在我頭上,暗啞著聲音問道。
“不累。”我沉沉的笑,“你是不是嫌我羅嗦?”我重重的捏他。
他輕輕一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一直聽下去,想你永遠不要停。”
感覺到他的話裡有竭力隱藏的失落與恐慌,我慢慢抬起頭,將他的不安望進眼裡。“十三,你知道嗎?我和這裡的很多人所要求的都不一樣。我一直都很明白,在這裡,我不可能等到我所想要的那種生活。加上在你之前,的確有一個人,曾經進駐在我心裡,因他的緣故,我不敢也不確定是否該讓你來到我的世界。後來,我又知道了自己的病,就想躲著你,不想讓你看到,以為這樣,對我們都好。可現在,我很後悔,很後悔因著一些愚蠢的堅持一而再、再而三的讓自己錯過。所以,現在,我一刻都不想浪費。”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他漾開一抹春風般的笑,“我們都或多或少的因為相同的原因躊躇過,可不管怎樣,現在你在我身邊,我也在你身邊。我們還能有很多共同的時間一起看日出、一起賞雪景、一起登高山、一起遊畫舫。我要讓今後的每一天,你都是快樂的過。”
“好。”我甜甜的一笑。生死由天,可生活的方式卻是由己。
他忽然一本正經的抬起我的下頜,注視著我的眼睛道:“穎然姑娘,我現在有一句很嚴肅的話要對你說,在我開口之前,你不許笑。”
他故作認真的表情看在我眼裡卻是格外的可愛,我忍俊不禁,被他輕輕拍打額頭。“都說了,不許笑。”
我忙不迭點頭,一副要上刑場般大義凜然的神情。他挫敗的看著我,我再度笑場。不知道為什麼,心情極度飛揚。
他佯怒。“再笑,我可不說了。“
“好,我聽你說。”
“我愛你。”極溫柔極心醉的聲音。
“我也是。”我最後的呢喃化入他口中,變作冬日裡最熾熱的烈焰,生生的驅散周身的冷寂。
你冷嗎?
不冷,有你在,我永遠都不會冷。
《詩經》有云“泰山岩巖、魯邦所瞻”。
馬車一路顛簸,我便也迷糊了一路。間或被他攬至身前,卻在迷糊中觸到他僵硬的身體,便怎麼都不肯再繼續昏迷著。
“就這麼想登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