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一笑,“有個人久等了。不過,”他把聲音壓了壓,“倘若你果真對十四弟沒有心,那就早早告訴他,不要讓他心存希望。”
說完他轉身離開。
我仍在驚詫中,以為他說等我的人是十四。可轉頭一看,那白衣卓然的身影,那一抹懶散的笑容,不正是十三?
心中忽然一喜,明天他便要走,今日卻仍然記掛著來見我一面。
“果然讓八哥給你帶禮物,對我卻沒有要求?”十三從容的向我走來,那清朗的面孔總掛著懶懶的笑容。
“不敢。”我嘴上這麼說,心中卻著實高興。
他挑眉。“果真不敢,那我就不給了。”
我一瞪他,總是改不了捉弄人的習慣。“十三爺,何必與一個小女子計較?”我柔柔的說話,聲音能甜的他發膩,眼裡卻是明朗的笑意。
他一哆嗦,聲音發寒的說道:“這天怎麼這麼冷?”
我一跺腳。“十三!”
他大笑道:“還是這聲音悅耳多了。”
和他相視一笑,他正色道:“除了家鄉的泥土,沒有其他讓你牽掛的東西?”
有也罷、沒有也罷,結果都一樣。
看著天空,忽然覺得紫禁城的上空竟是小的可憐。而我,不知不覺,竟把三年的韶華躑躅在這一方的小天地裡。
心裡,為自己不值,卻也無可奈何。
“很想出門?不想再被困在這裡?”他彷彿一下刺穿我的外殼,問到了最深的問題。
我回他一個無奈的笑。“不想又怎樣?江南的一切對我而言,已恍如隔世。很多東西,記得都不再真切了。”
他深思的看了看我,眼中有一道亮光閃過。
“你讓八哥帶的禮物倒是極為特別,讓我犯了難,到哪兒去找比這更有意義的東西。”他撓了撓頭,故作傷神的問道。
我逗他。“才高八斗的十三爺竟會不知道該送何禮物?我不信,怕是不願意費心罷了。”
他眼珠一轉,偏不上當的答道:“想用激將法?段數還不夠。”
我回他無所謂的神情。“我有那泥土思鄉足夠了。至於其他的,我也不多想。”
他哈哈一笑。“你這丫頭,嘴上說不要,心裡卻巴巴的緊。罷了,就當我上你的當,就為你費這次心,也讓你欠我個人情才是。”
“那多謝十三爺了。”無關於是否費了心,只要是你給的,我便珍惜。
他看看天色,說道:“該走了,回頭還要謝過八哥給我的人情。你要有什麼事,儘可以找四哥,他在,會盡力幫你。”
“我懂。”他能特意為我叮囑這些,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還有一句很重要的話。”他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神色嚴肅的說道。
我心一拎,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慎重。“什麼話?”
他招招手,示意我靠近,輕聲在我耳邊說道:“千萬不要太想我。”
說完,不等我回神,便大笑著離開。我摸著自己燒燙的臉頰,那笑聲格外的恣意,恣意到多年以後,我仍然記得那笑聲,如此清晰的刻在我心裡。
宮裡浩浩蕩蕩的走了一大批人,倒是有些空落。規矩雖說不那麼重了,但底下的嬤嬤和太監仗勢欺人的卻多了起來。
這天,閒來無事四處走走,經過三年的摸索,終於這紫禁城的路讓我熟悉了大半。空閒之餘倒也安心的走走讓自己解那不得自由的苦悶。
途經浣衣局,卻聽到一個尖刻的聲音呵斥道:“你這賤丫頭,別給臉不長臉,你以為你是裡頭那些娘娘,裝什麼清高。”
我看過去,只見一箇中年的嬤嬤和一箇中年太監正對一個著綠色宮裝的宮女又踢又打,一邊止不住漫罵,還有一群人像看好戲一樣指指點點。
我不由停下腳步,雖知道那不該我管也無從管卻還是向那邊望去。
這一看,卻猶如腳下生根,再也動彈不得。
那女子清淡秀麗的面貌,那眉宇間沉靜卻又隱隱倔強的神情,剎那間,生生的刺痛了我的眼。
怎麼會是這樣一張面孔?
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我再無法坐視不理,沒有人能對自己也無動於衷。
那張面孔,根本與我原本的容貌如出一轍。只是更年輕了些,也更倔強了些。
我衝到那群人面前,使力推開那踢打她的老宮女,護在她身前,小心翼翼的觸碰她臉上的於青,問道:“要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