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不定的感覺又來了,而這是我最恨的一種感覺。
皇后輕聲道:“皇上,今兒天已夜了,有什麼事,明兒早說吧。”
這種時候,她倒沒再叫他表哥。
夏侯辰道:“皇后如累了,便先行一步吧。朕要叫寧昭華辦些事……”
又要獨自面對他?想起以往,我的腸子都不由得縮成了一團,卻不敢有半句的反對,唯有垂了首,“皇上,若是能幫得上忙,臣妾萬死不辭……”
夏侯辰一擺手,止住了我的表忠心,帶頭向師媛媛的寢宮走去。而皇后,只得在太監擺駕唱喏聲中,漸行漸遠。
他高高的個子如修竹一般在前頭帶著路,明黃色的衣袂飛揚,走過之處,宮人們皆垂頭而不敢望。我緊張地思索,他到底知道了些什麼,還是僅僅在試探?
我從未來過師媛媛的內室,上次來補繡裙子上的鳥眼也不過在外室和偏殿而已。一進內室,便感覺一股暖氣緩緩撲面而來,其中夾雜了益母草的藥香,以及其他的香味,自是經過御醫們反覆求證過的有益於孕婦保胎的藥物。
青帳低垂,室內有幾名宮人靜靜站在旁隨侍,見皇上進來,便跪下行禮,卻不敢大聲喧譁。一個有些頭臉的大宮女走了過來,低聲向皇上稟告:“皇上,娘娘剛睡著了。”
夏侯辰道:“你們都退下罷。”
那大宮女望了我一眼,才帶了另外幾名宮女離開。
人多的時候不察覺,如今人一退盡,那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又來了。他站在青帳旁,望著青帳裡面的人影,恍若痴了。我站在他的身後,無所適從,只怕稍不小心,便露出了些許慌亂。
我雖怎麼也不相信寧惜文跟我說過的話,但一站在夏侯辰的身後,那種惶然不知所措的感覺便又來了。他雖背對著我,卻彷彿後腦勺都長了眼睛一般。
我隨眼一掃,我所求的那張紫檀躺椅靜靜地擺在一角。椅子只塗了生漆,露出原本紫檀的木色,在燈光下散發出暗暗的光,寬大的椅身上鋪著錦繡的錦緞,腿部之處有鏤空的花格,想必就是放置炭火之處吧。據聞這張椅子用了特殊的構造,只放置一點點炭火便會保持長時間不熄,即便熄了,椅腿裡面的保暖裝置也會保持鏤空處的溫暖。
這張躺椅如宮內許多東西一般,富麗堂皇得讓人忍不住受到誘惑,只想據為己有。
“兩天之前,貴妃和朕尚坐在那張椅子之上,加了益母草的暖氣從躺椅下半部傳上來,朕素不畏寒冷,卻也感覺到坐在上面的溫暖與愜意,也難怪貴妃有事無事喜歡坐在上面。”
他的聲音混雜著室內的淡香進入我的耳內。室內雖暖如春日,我卻感覺到了絲絲寒意。我勉強道:“臣妾就沒有此等福氣了。”
不用我述說,他自會遣人查得一清二楚。此張椅子,原本應由皇后賞賜給我的,他當然會懷疑。但以他的疑心,自是不願意相信我敢在這張椅子上做手腳,因為以我的品性,如果我要做手腳,自然什麼跡象都沒有。
但我也知道,宮內人人皆知我原出於尚宮,宮內若發生什麼事,特別是師媛媛若發生什麼事,第一個查的,便是我。既如此,我何不露出些蛛絲馬跡,讓他們只以為我受人陷害,又或許有其他原因?
夏侯辰步向那張躺椅,緩緩地坐下,把腳放在躺椅的腳踏之上,微眯了眼,“過了一天一夜,這椅子還有微微的溫度呢,當真神奇。”
我臉上露出些微的妒意,“這樣的好東西自然只有貴妃娘娘同皇后才能享用。”
夏侯辰的聲音略有些疲憊,“朕知道你一向有風溼的毛病,早向皇后求過這張椅子……”
我剛想跪地口稱不敢,他卻倏地一下站起身來,逼向了我,“你難道不能讓讓?她懷著朕的子嗣,你就不能讓讓?”
我感覺冷汗佈滿了背脊,心裡卻鬆了一口氣。他果然只是試探。他雷霆震怒,有誰能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不露一點兒慌色?我調整了一個既懼怕又委屈的表情,睜大雙眼眨都不眨地望著他,“皇上,您說什麼?您在懷疑臣妾?您懷疑臣妾什麼?懷疑臣妾毒害皇上的子嗣,皇上何不下旨誅了臣妾的九族?反正臣妾的九族已然七零八落了!”
我的嗓門之中帶了顫音,眼中有淚,說到後面,哽咽幾不能出聲。我想起家破之日,莊園被官兵包圍,僕婦們驚慌奔走,父親把我們聚在一處,臉色如紙般蒼白,只道:“各自逃命吧!”
他帶著一眾心腹從前門迎接下旨捉拿的官兵,而大娘和孃親則帶著我們在幾名忠僕的保護之下,從側門而逃。那樣的情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