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撒腿追了出去。
費渡窩在駱聞舟家的沙發裡,盯著白牆上一點一點往前蹭的時鐘,他皺著眉思量著什麼。
忽然,廚房裡傳來“砰”一聲巨響,打斷了費渡的思路。
他回頭一看,正好目睹駱一鍋不知叢哪摔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英姿”。
年前駱聞舟父母來過一趟,給“親貓”駱一鍋買了太多的零食,原來的地方塞不下,駱聞舟騰出了一個專門的櫥櫃給鍋總放寵物用品,那櫃櫥在廚房,頂著天花板,櫃門上沒有抓手,人手開關當然不在話下,貓爪卻有點困難了。
只要不上鎖,駱一鍋平時開個把房門櫃門完全不算事,偷吃業務相當純熟,再加上這幾天被勒令控制體重,饞得抓心撓肝,忍不住自己動爪豐衣足食——它先從冰箱頂部縱身一躍,精準無比地撞在櫃櫥門上,企圖一通亂抓扒拉開櫃櫥門,不料光滑的櫃櫥門沒地方落爪,駱一鍋把自己拍在櫃上面,拍成了一張“貓片”,又張牙舞爪地滑了下去。
而它尤不死心,重複以上線路又試了一次。
費渡沒有同情心地在旁邊觀看了駱一鍋的慘敗,目光落在垃圾桶裡沒來得及清理出去的空罐頭盒上,心裡忽然一動——對了,那天他確實給駱一鍋拿了罐頭,後來被別的事情耽擱,就忘在了一邊,沒想到在夢裡想起來了。
他開啟手機,翻開了一個記事本,看著自己那天早晨燒得迷迷糊糊時留下的記錄——貓罐頭、駱聞舟生氣、陶然受傷、窒息、密碼來源、女人的尖叫……
150。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一)
費渡踱步到客廳一角,那裡支著一塊十分文藝的小白板,這玩意還是他買回來的,不料自己沒用過幾次,反而成全了一個姓駱的唐僧——駱聞舟以前是純囉嗦,現在則是在嘚啵之餘,還要把他嘚啵過的雞毛蒜皮條分縷析地歸納總結,高掛在白板之上,對費渡的眼和耳實現全方位的耳提面命,十分喪心病狂。
費渡猶豫了一下,念在某個人吭吭哧哧寫了半天的份上,沒捨得擦,他把白板翻過去,取出馬克筆,畫了一個座標系,橫軸代表時間,縱軸代表壓力源。
相比方才發生的事,久遠一些的記憶可塑性更強,被大腦適當增減修改的可能性更大。
而相比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壓力源對本人的影響越大、造成的不適感越強,體現在深層意識的夢境裡,被歪曲的可能性也越大。
沒開貓罐頭這件事,對於那天晚上的費渡來說,是剛發生過的小事,很淺的表層記憶,他覺得自己與其說是夢見,倒不如說是半夢半醒狀態中想起了這碼事。他在座標系中的原點處畫了一道斜槓。
接下來是“駱聞舟生氣,怎麼也哄不好”的情景。
駱聞舟那天晚上確實有一點焦躁,費渡感覺得出來,但沒有到生氣的地步,只是最後,費渡確實沒弄清自己有沒有哄好對方,也許是因為這個,他在夢裡多少有些記掛,而他的夢不知道為什麼要小題大做,放大這一點輕微的記掛。
費渡有點疑惑,感覺自己最近是操心得少了,多大點屁事都能佔一席之地。他歪著頭斟酌片刻,沿著“壓力源深度”的座標軸,往下少許挪了一點,畫上了第二道槓。
那麼再之後,是“陶然受傷”和“窒息”,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被混在同一個場景裡。
費渡寫到這裡,放下馬克筆,皺緊眉,在白板前略微踱了幾步,有些分析不下去了。
人的意識與記憶裡藏著非常複雜的投射和非常微妙的扭曲,表層的邏輯和深層的邏輯用的好像不是一種語言,即使費渡自覺對自己已經非常坦誠,還是很難客觀地解讀那天一系列讓他如鯁在喉的夢。
按照常理,一個能把人猝然喚醒的夢,一定是觸碰到了這個人心裡壓抑得很深的焦慮和恐懼。
但費渡捫心自問,認為自己並沒有焦慮,更談不上恐懼,“恐懼”於他,就像是電視電影裡的明星——知道這個人,隔著螢幕天天能看見,但現實中究竟長什麼樣、脾氣秉性如何……這些就無緣得知了。
他沒感覺自己聽完陶然送醫院搶救的訊息後有什麼不冷靜,車禍已經發生,能做出補救的只可能是醫生,沒他什麼事,費渡記得自己只是一路在思考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而已。
難道“陶然受傷”這件事,對他來說曾經是一個巨大的壓力源,深到足以觸動另一件潛藏在他記憶裡、更深、更激烈的東西麼?
在他夢裡,被車撞傷的陶然出現了一張窒息的臉,那麼按照這個思路推測,“窒息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