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本來聶問是應該早就撤了的。是他老子聶朝野,交代他必須要在最後一批撤。聶問不知道該是怨恨他老子,還是為之驕傲。
不知是寒冷,還是恐懼,聶問聲線在顫抖:“廢話,誰不怕死。”
“索性都要死,乾脆一次怕個夠。”聶問理直氣壯:“我又不是傻蛋,怎麼會不怕。”
不知是不是聶問坦然直承,其他人嘿嘿直笑:“你氣不氣你爹,如果不是他,你早就能走了。”
“氣得要命,可誰讓他是我爹。你們以為我想死,想被吊在這裡喝西北風啊。”聶問嘟囔,胖臉哆嗦:“你們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跟我老子不親近了,有好處,全都讓給同門了。”
是啊,有好處全給同門,卻忘了兒子。寧可把兒子扔在一旁,留在最後再撤,先撤的是其他人。聶朝野真不是一個好父親。
“早知是這結果,我就先撤了。然後,再跟魂天宗來拼命。”
眾人默然,不知為何,雖身處死地,卻有一種油然鼓動的振奮。有一種酸澀得發苦的滋味,在心底化開了去。
長空弟子拼命扭頭看過來,鄭重其事:“下輩子,我們還做長空弟子。”
……
……
這一批長空弟子,大約三十餘人,當中大多是武御,也有武宗。
魂天宗知道不可能逼問出聶朝野的下落,也就沒有多加酷刑折磨。是以,看起來眾人還是頗有一些精神,反是被山風吹得心神不寧。
三十餘人,分別被吊掛在三座山峰的絕壁上,諸無道在中峰之位,正可觀得清楚。
聶問嘆了口氣,被吊得全身都麻痺了,看著天邊:“以前我卻是錯了,只道人和人可以和睦相處,容忍一些就是了。”
其實,有一些是容忍不得,也退讓不得的。
有沒有親眼看見同門子弟,被屠戮的滋味。那種想吐,可又吐不出來,想哭,卻怎都沒有眼淚,想吼,卻堵在心口。那滋味,比死還難過。
“以往我只覺,一天到晚修煉,乏味得緊,不如泡壺茶來得愜意。”聶問胖臉直哆嗦,卻是寒冷得緊:“現在卻才知道,原來我能泡茶,是因為宗門在保護我。”
“如果現在給我一把刀,我就亂刀砍死這些魂天宗的死王八。”聶問氣咻咻。
一旁的長空弟子笑:“刀是沒有,牙齒倒有一副。”
聶問想都不想:“那就用牙齒咬死這些王八。”
聶問一頓,喟嘆:“我要是有左兄的一半勤奮,哪怕十分之一的勤奮,也就好了。也就能為宗門出一點氣力了。”
“魂天宗把我們吊在此處,恐怕是想引本宗的人來救。”聶問笑了笑:“我聶問別的幫不上,也不會拖累大家。”
聶問白白胖胖的臉上,有一層夕陽照耀的輝色,竟有一種沉鬱的肅穆。
……
……
夕陽斜下,輝色濃如汁液。
一對死敵左無舟和諸無道,竟相談甚歡,其狀和睦,任誰都看不出,這是一對死敵。
鬼無相直是氣得七竅生煙,他抓長空弟子回來,並不是等人來輕鬆的救走。但諸無道既不動,他也無可奈何。
恰在這一時,一道氣息突然煥發瀰漫。
極美,美如夢幻的一幕,就在眼前誕生。一條白影從斜陽中躍出來,波紋扭動的斜陽中,就是這一道幻美之景,躍然而現。
左無舟和諸無道渾是不覺,連目光都未曾轉一下。惟是諸無道讚了一句:“想不到,除了顧隼和北斗,又有一個武聖在幫你。”
連鬼無相都察覺不到,左無舟和諸無道之間,隱藏在和睦之下的劍拔弩張,若隱若現一觸即發。
……
……
凝注此幕,聶問痴絕:“難道是臨死前的幻覺,美,真美。”
聶問等,早被禁制住一身修為,相當凡人。沒了修為,自然察覺不到中峰上有人來了,更感覺不到氣息的變化。
波紋中,這一道白影如同從破碎虛空一般,宛如仙子般的現身來。
“若有好茶,此時,正可觀此景……”聶問搖頭晃腦,自得其樂,瞳孔驟然放大:“不是幻覺!”
這一道纖弱的白影,譁然躍出斜陽,眨眼即至。
左無舟一來,聲勢浩大,早已不知吸走多少焦點。反令魂天宗防禦線大是鬆弛,竟被這白影不知不覺侵入腹地。
此一霎,突然破空而至,真正是突然之極。鬼無相甚至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