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歆說到口乾舌燥,拿起茶杯抿了口水。坐在對面的女人一直沒有言語,只是淡定的看著她,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童歆坐得腰疼,想要早點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談判。只能亮出殺手鐧道:“我看姐姐某些地方和我長得有點像,怪不得我家老玄會選擇您呢。”
女人的眉毛終於動了,微微像腦門中間移了移。她扔出一疊照片,瞪了童歆一眼:“支票我拿了,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
“好的,我今天下午,讓律師找您去。”童歆撐著腰,在沈維裡的攙扶下站起身,“我送姐姐出去!”
三個人漫步到大門口,童歆真的站在門外衝她的背影揮了好長時間的手。身旁的沈維里納悶了,問道:“你對她那麼好乾嗎?”
“好嗎?一般般啦!”童歆含蓄地咧了嘴,意義不明地歪了下嘴角。
沈維裡知道她只是經驗豐富的在氣場上贏得了主動權而已,畢竟,面對這種出軌事件,很少有童歆這種大度情懷。她的大度,就像是一團濃霧,看不清楚虛實。如果想要宣戰,這種連實力都摸不清的主兒,肯定不好對付。所以,大部分情敵之類都會知難而退。
童歆吹了一會兒風,瞅著路對面卡在井蓋裡的小貓發呆。不禁拉了沈維裡的衣角,說道:“你也樂於助貓一下,去把那隻貓救了。”
沈維裡按她的指示,到路對面樂於助貓去了。童歆依舊站在自家門口,吮吸著還算自由的空氣。想想這一個多月都不曾出門,甚至只是一個人在門外站一會兒,都覺得舒坦。她貪婪地吸進一口空氣,緩慢地轉了一個圈兒。暖洋洋的日光,照得心情一片大好。
當沈維裡抱了小貓,在路對面微笑的時候,童歆衝她招手的恬淡模樣太過明媚,讓對面的人有些精神恍惚。等他回了神,童歆已經化作一個厚重的黑影,飛出去了。
一輛蓄謀已久的黑色轎車,直勾勾地撞上了正在傻笑的童歆,如果不是尹湛從天而降,她一定在這劇烈的撞擊中粉身碎骨。
雖然童歆還有意識,並且從尹湛身下爬出來時還不忘喊了沈維裡追車,但是,下半身殷紅的血跡卻暴露了這次意外的損失。她錯愕地護住小腹,想要哭卻找不到眼淚,只能傻呆呆地盯著自己被染紅。尹湛抱起她衝進沈維裡開來的車,童歆卻只是瞪著眼,保持最初驚愕的狀態。她還沒有承認剛才發生的一切,包括躺在擔架上護士大叔地提醒:“馬上做手術,爭取保住孩子。”
童歆依稀記得,進手術室之前見過的最後一張臉不是沈玄而是尹湛,他握著她的手,說著:“別怕,有我在。”聽到氾濫的情話,童歆突然很想笑,四年前,當自己懷著尹湛的孩子站在手術室的門口時,是沈玄攙住了她的胳膊。而現在,當她懷著沈玄的孩子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又是尹湛握了她的手。如果有因果迴圈,那麼童歆一定恨死了這種因果。
手術算是成功了還是不成功,沒有人下過結論,但是童歆從裡面出來的時候,肚子是平的。她睜著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隨行出來的護士小姐還在犯嘀咕,“這個女人怎麼打了麻藥都沒有睡著?”推進病房的路上,餘光裡有沈玄的臉,尹湛的臉,以及沈維裡的臉。
童歆想要歪頭衝他們擠個笑容,證明自己很好。可是梗直的脖子就是不肯彎曲,扭了一圈還是最初瞪著眼睛的姿勢。等到換了房頂,童歆才聽見了第一句能夠傳入耳朵的話,是醫生在向家屬轉達悲哀:“但是孩子……”這句話一出,她的淚嘩啦一下逆流,好像有聲音一樣,震得整個身體不停搖晃。
或許,這就是世事無常的坎坷之路。當媽媽也不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就像四年前的年幼無知,就像現今的防不勝防。童歆腦袋清醒之後,沈維裡告訴她,那個撞她的車是沈玄吞併的小企業的經理人,因為不滿沈玄的做法,決心報復他。當然,報復的結果很有效,沈玄失去了孩子,童歆失去了做媽媽的權利。
她看了沈維裡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我應該怨誰?告訴我,我想打他一頓。”
沈維裡無言地垂了頭,說出道歉的話。
他說:“如果生氣,就打我吧!”
童歆真的伸了手,甩了他一個耳光。麻酥酥的觸覺沿著手指蜿蜒進心底,翻起滾滾心痛。她攥了拳頭,砸向自己的肚皮。沈維裡過來拉他,正巧碰到沈玄進門,兩個人扯住她的胳膊,懇求道:“不要折磨自己。”
她楞了一下,落寞地鼓起嘴角,反問:“除了折磨自己,我還能折磨誰?”
就像童歆所說,怨不得任何人。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悲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