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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一定會……

陶樂善接獲一通電話之後,臉色難看。

她盯著自己那支萬年沒換過的老舊手機,她省吃儉用,三餐省為兩餐吃,飢腸轆轆時就在心裡默唸我不餓我不餓我不餓來欺騙自己的生理本能,為的是替家裡還債,到現在郵局存摺的數字不超過一百塊。她可以一雙鞋子穿四年以上,開口笑了就用三秒膠黏了再黏,沒辦法黏乾脆用寬膠帶纏個幾十圈,衣櫃裡的衣服左邊數來五件,右邊數回去不會變多,一個星期就輪流穿,星期一粉紅針織衫,星期二鐵灰色短袖襯衫,星期三V領橫條T恤,星期四白色洋裝,星期五圓領水鑽短T,水鑽還掉了一大半,星期六開始重複星期一的穿著,星期天和星期二的撞衫,其餘的請按照順序重新跑一遍……

她不抱怨這種小事,可以忍下自己想像一般女生喝咖啡聊是非、想買化妝品讓自己更漂亮、想去KTV唱歌、想買書、想玩樂的種種慾望,只希望家裡別三天兩頭都有凶神惡煞上門討債。

八十萬連十分之一都還沒償清,現在卻又……

火燎原看見她鐵青著臉奔出賭場,長腿跨開大步伐跟上。

“樂樂!”他在電梯口前追上埋頭狂奔的她,還沒開口問她發生什麼事,她已經對著他吼——不是在吼他,而是吼著遠方的陶謹慎。

“那個死老頭又闖禍了!”一次又一次,一次還一次,一次再一次,像是最恐怖的迴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停止的一天!“他跑去黑道賭場,被人設局宰殺,簽下借據——多少錢我沒聽仔細,那也不重要,我家要是還能拿出一萬塊我頭給你啦!”憤怒的火焰燒得她臉色漲紅,但她的唇在發白,雖然每一個字從嘴裡吐出來都鏗鏘有力,可是仔細去聽,那怒吼中有著隱隱的顫抖。

“陶謹慎現在人在哪裡?”他按了下樓電梯鍵,拉著她進去,門關上。

“他被押著,那些人打電話叫我們籌錢去贖他!”籌錢?上哪去籌呀?!

當!電梯下樓,開啟,直達停車場。

“地點呢?”

“他們說兩天後會再主動聯絡我們,目前不知道死老頭在哪裡,八成被打得很慘吧!”她想要用冷哼來表達她對陶謹慎的安危滿不在乎,讓陶謹慎吃點苦頭也好,被教訓一頓看看會不會乖一陣子,偏偏她氣得發抖的手臂上洩漏了一絲絲恐懼。

“那你現在要去哪裡?”

“回家!我媽和我姐在家裡哭!”沒有她在,媽媽和姐姐一定慌得不知所措,她必須趕回去安撫她們。

“我載你去,地址給我。”

她報了地址,跟著火燎原上車,氣憤地做了幾回深呼吸,抹抹臉,冷靜不?下來,繼續轟炸:

“他到底想怎麼樣?!不賭會死是不是?!他一點都不覺得那是錯的嗎?!老讓太太女兒替他收拾善後,他就不能少惹點麻煩,安安分分些嗎?!每次他一鬧出事,我就會巴不得他乾脆出去被車——”

火燎原捂住她因怒火攻心而口不擇言的嘴。“樂樂,別說出會讓自己後悔的話。”

那句話,她不是出自於真心,只是想逃避眼前的混亂及製造混亂的人,他知道,而他更清楚若是陶樂善將那句狠話說齊全,她一定會很後悔,非常非常後海的。

陶樂善閉著眼,他溫熱的大掌還貼在她唇上沒走,她咬著唇,倔強地直視前方,鎖住正逐漸模糊視線的薄霧,不讓它匯聚成雨。

他放開捂住她嘴巴的手掌,才正要移到方向盤上,她突然快手捉住他,不讓他走,火燎原沒有看她,伯自己眼神中流露出太多同情而讓她惱羞成怒,但敏銳的聽覺可以分辨出她的動靜,她靜靜沒說話,但抽鼻的次數開始頻繁。

火燎原將她抱在懷裡,沒被她抓住的左手輕撫著她的髮尾、頸子和耳殼,輕聲在她耳邊說:“樂樂,只有我一個人看到,我不會跟別人說,這是秘密,如果你覺得連我都不準看見,那麼我把眼睛閉起來、耳朵捂起來,你不用害怕丟臉或沒面子,不要逼自己強忍。”

嗚……她更用力咬住唇,只洩漏出虛弱的一聲。

他捺著性子繼續哄:“沒關係,我會等你,你慢慢來。”

嗚嗚……

不能哭的,因為她一哭的話,媽媽和姐姐就會更加手足無措,家裡已經一團混亂,總得有一個人保持冷靜和清醒,所以她都不允許自己哭的,哭又不能讓債務減少,也不能讓債主大發慈悲不要她們還錢,那麼沒意義又浪費時間的事情,她不屑做,她寧可把哭泣的時間拿來做些更有幫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