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嗎?”看她吃驚的模樣,一定是沒說。“袁是我們父親的姓,他叫哲人,我叫彥人。”
“為什麼你沒說?!”陶樂善狂搖火燎原。又是一件她不知道的事!
“我以為我說了。”火燎原掏掏耳。
“哪裡有呀?!我一直以為火燎原是本名!”
“想也知道,有人姓火嗎?”他一掌攬著她的肩,把她扯進臂彎埋,狀似箝制,實際上是安撫。
“我和燎原都很習慣用後來的名字,朋友間也都火燎原、火燦仲的叫,如果不是制式法規在某些地方不得不用本名,我們差點都忘了自己姓袁。”火燦仲笑道。
“這種事還能忘呀?!”拜託,是她小題大作嗎?不,是眼前這對意興闌珊的兄弟有問題!
“對於毫無瓜葛的父親,留著他的姓氏紀念他有個屁用?要不是戶政事務所龜龜毛毛說什麼違法、什麼火不是父姓母姓哇啦哇啦的屁話,我們老早就去改了。”火燎原冷哼。
“那『火』是……”她還是一頭霧水。
“燎原提過我們兩兄弟被賣掉的那件事嗎?”
“嗯。”關於那件事,她知道,火燎原全說了,說的時候臉孔好溫和好高興,像在分享最愉快的回憶。
他說,他們兄弟倆因為父親的賭債而被架到酒店去打工,那時的債主就是黑道角頭“火老大”,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有張兇惡的臉孔,據說看到火燎原的第一眼就是先把不斷咒罵他的嘴給打歪,然後將兩人丟進酒店後的廚房去清洗幾千幾百個酒杯盤子。那一天他們兩兄弟洗到凌晨,才洗完一批又來一批,最後是直接癱在流理臺邊睡死。
想逃跑,被捉回來,下場是工作量暴增。
想反抗,火老大賞他們爆慄的手勁可不會因為他們年紀小而留情。
想認命,卻又不甘心債務不是他們欠下的,憑什麼要他們來還?
抵債的日子並不好過,如果這種人生還得延續好幾年,那麼賴活著不如快快去死,要不是還有一個母親在,火燎原老早就豁出去和火老大幹一架來決定勝負,被打死的話就算解脫,對他而言也是好事。
不情不願地工作工作工作,做到累出病來,小小的年紀,吃得不夠好、不夠飽,抵抗力異常的弱,火燦仲先倒了下來,倔強的火燎原比他多撐兩天。
胡里胡塗昏過去,又胡里胡塗醒過來,兩個人被安置在巨型雙人床上,軟綿綿的床墊像雲一樣會陷下去,曬過的被子充滿太陽的味道,除此之外,不遠的地方飄來奶油焗烤食物的香味,他們跳起來,果然看到床邊的桌上擺滿食物,那時誰也顧不得身在何處,房間是誰的,食物又是誰的,急乎乎捉過來就是一陣猛掃,一匙焗飯,一口雞腿,滿叉子的義大利麵,全往嘴裡塞。
“兩隻餓死鬼,又不是不供你們吃喝,賭什麼骨氣不吃呀?活該你們餓昏過去。”火老大就坐在房裡另一側的書桌後,笑覷兩人狼吞虎嚥。
一看到他,火燎原及火燦仲——那時當然還不是這兩個名字——都知道應該要吐掉嘴裡的食物,以彰顯他們兩兄弟對於黑道老大供應的東西不屑一顧,可是他們太餓了,咀嚼和吞嚥變成一種本能。
“吃慢一點啦!噎死你們!”火老大又是一人賞了他們腦袋一記硬拳,打得兩個人的臉差點塞進濃湯盤裡。
兩兄弟唯一的反抗就是他要他們慢慢吃,他們偏要快快來,直到桌上每一個盤子都被舔得乾乾淨淨,火燎原滿足地摸著肚子癱坐在地,火燦仲則是低聲向火老大道了句謝謝。
“覺也睡夠了,懶也偷夠了,肚子也塞夠了,滾回去洗碗!”火老大拎著他們丟出去。
火老大,一副凶神惡煞樣,實際上他呀,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只是一隻紙老虎。陶樂善記得火燎原說出這句話時,嘴角輕楊。
火老大總是吼他們,卻不曾真正傷害他們,酒店裡難免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存在,以欺負他們為樂,火老大總會適時出現,像個英雄似地喝退那些傢伙,然後——又是一人捶他們腦袋一拳,要他們自己學會堅強一點,別當個人見人想踩的軟柿子!
他們對火老大的感情非常複雜。
討厭他?太早踏進社會,看到黑暗的一面,他卻無時無刻都在教導他們學習生存,不是給予他們完全的依賴,而是要他們學著長大。
喜歡他?不不不,火老大不是一個會讓人喜歡的傢伙,臉長得兇不說,行為、個性都不及格,除了開酒店之外,他還經營賭場和娼寮,當然,六合彩也算他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