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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倘問這三百金從何而得?反生疑心。若知是銀杏樹下掘得的,原是他園中之物,祖上所遺,憑他說三千四千,你那裡分辨?和盤托出,還只嫌少,不惟不見我們好心,反成不美。”桂生道:“若依賢妻所見如何?”孫大嫂道:“這十畝田,幾株桑棗,了不得你我終身之事。幸天賜藏金,何不於他鄉私與置些產業,慢慢地脫身去,自做個財主。那時報他之德,彼此見好。”桂生道:“‘有智婦人,勝如男子。’你說的是。我青遠房親族在會稽地方,向因家貧久不來往。今攜千金而去,料不慢我。我在彼處置辦良田美產,每歲往收花利,盤放幾年,怕不做個大大財主?”商量已定。到來春,推說浙中訪親,私自置下田產,託人收放,每年去算帳一次。回時舊衣舊裳,不露出有錢的本相。如此五年,桂生在紹興府會稽縣已做個大家事,住房都買下了,只瞞得施家不知。

忽一日兩家兒女同時出痘,施濟請醫看了自家兒子,就教去看桂家女兒,此時只當親媳婦一般。大幸痘都好了。裡中有個李老兒號梅軒者,素在施家來往。遂邀親鄰酸錢與施公把盞賀喜,桂生亦與席。施濟義題起親事,李梅軒自請為媒,眾人都玉成其美。桂生心下也情願,回家與渾家孫大嫂商量。大嫂道:“自古說‘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施生雖是好人,卻是為仁不富,家事也漸漸消乏不如前了。我的人家都做在會稽地面,到彼攀個高門,這些田產也有個依靠。”桂生道:“賢妻說得是,只是他一團美意,將何推託?”大嫂道:“你只推門衰柞薄,攀陪不起就是。倘若他定要做親,只說兒女年幼,等他長大行聘未遲。”

古人說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當初貧困之日,低門扳高,求之不得;如今掘藏發跡了,反嫌好道歉起來。

只因上岸身安穩,忘卻從前落水時。

施濟是個正直之人,只道他真個謙遜,並不疑有他故。

在蔣光陰,又過了三年:施濟忽遣一疾,醫治不痊,鳴呼哀哉了,殯殮之事不必細說。桂富五的渾家掉掇丈夫,乘此機會早為脫身這計,乃具只雞斗酒,夫婦齊往施家弔奠。桂生拜奠過了先回,孫大嫂留身向嚴氏道:“拙夫向蒙恩人救拔,朝夕感念,大馬之報尚未少申。今恩人身故,愚夫婦何敢久佔府上之田廬?;寧可轉徙他方,別圖生計。今日就來告別。嚴氏道:”嬸嬸何出此言!先夫雖則去世,奴家亦可做主。孤苦中正要嬸嬸時常伴話,何忍舍我而去?大嫂道:“奴家也捨不得姆姆。但非親非故,白佔寡婦田房,被人議論。日後郎君長大,少不得要吐還的。不如早達時務,善始善終,全了恩了人生前一段美意。”嚴氏苦留不住,各各流淚而別。桂生摯家搬往會稽居住,恍似開籠放鳥,一去不回。

再說施家,自從施濟存日,好施樂善,翼中已空虛了。又經這番喪中之費,不免欠下些債負。那嚴氏又是賢德有餘才幹不足的,守著數歲的孤兒撐持不定,把田產逐漸棄了。不勾五六年,資財馨盡,不能度日,童僕俱已逃散。常言“吉人天相,絕處逢生”。恰好遇一個人從任所回來,那人姓支名德,從小與施濟同窗讀書,一舉成名,剔歷外任,官至四川路參政。此時元順帝至正年問,小人用事,朝政日紊。支德不願為官,致政而歸,聞施濟故後,家日貧落,心甚不忍,特地登門弔唁。孤於施還出迎,年甫垂暑,進退有禮。支翁問:“曾聘婦否?”施還答言:“先人薄業已馨,老母甘旨尚缺,何暇及此!”支翁潛然淚下道:“令先公憂人之憂,樂人之樂,此天地間有數好人。天理若下抿,子孫必然昌盛。某喬在窗誼,因久宦遠方,不能分憂共患,乃令先公之罪人也。某有愛女一十三歲,與賢侄年頗相宜,欲遣媒的與令堂夫人議姻,萬望先為道達,是必勿拒!”施還拜謝,口稱“不敢”。

次日支翁差家人持金錢幣帛之禮,同媒人往聘施氏子為養婿。嚴氏感其美意,只得依允。施還擇日過門,拜岳父岳母,就留在館中讀書,延明師以教之。又念親母嚴氏在家薪水不給,提柴送米,每十日令其子歸省一次。嚴氏母子感恩非淺。後人評論世俗倚富欺貧,已定下婚姻猶有圖賴者,況以宦家之愛女下贅貧友之孤兒,支翁真盛德之人也!這才是:棧財如糞土,仁義值千金。

說那支翁雖然屢任,立意做清官的,所以宦翼甚薄,又添了女婿一家供給,力量甚是勉強。偶有人來說及桂富五在桑棗園搬去會稽縣,造化發財,良田美宅,何止萬貫,如今改名桂遷,外人都稱為桂員外。支翁是曉得前因的,聽得此言,遂向女婿說知:“當初桂宮五受你家恩惠不一而足,別的不算,只替他償債一主,就是三百兩。如今他發跡之日不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