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史氏曰:“溫姬可兒!翩翩公子,何乃苛其中之所有哉!遂至悔不如娼,則妻妾羞泣矣。顧百計遣之不去,而見帖浩然,則‘花菽生江’,何殊於杜甫之‘子章髑髏’哉!”《耳錄》雲:“道旁設漿者,榜雲:”施‘恭’結緣。“亦可一笑。
有故家子,既貧,榜於門曰:“賣古淫器。”訛磘淫雲:“有要宣淫、定淫者,大小皆有,入內看物論價。”崔盧之子孫如此甚眾,何獨“花菽生江”哉!
二班
殷元禮,雲南人,善針灸之術。遇寇亂,竄入深山。日既暮,村舍尚遠,懼遭虎狼。遙見前途有兩人,疾趁之。既至,兩人問客何來,殷乃自陳族貫。兩人拱敬曰:“是良醫殷先生也,仰山斗久矣!”殷轉詰之。二人自言班姓,一為班爪,一為班牙。便謂:“先生,予亦避難石室,幸可棲宿,敢屈玉趾,且有所求。殷喜從之。俄至一處,室傍巖谷。爇柴代燭:始見二班容軀威猛,似非良善。計無所之,亦即聽之。又聞榻上呻吟,細審,則一老嫗僵臥,似有所苦。問:”何恙?“牙曰:”以此故,敬求先生。“乃束火照榻,請客逼視。見鼻下口角有兩贅瘤,皆大如碗,且雲:”痛不可觸,妨礙飲食。“殷曰:”易耳。“出艾團之,為灸數十壯,曰:”隔夜愈矣。“二班喜,燒鹿餉客;並無酒飯,惟肉一品。爪曰:”倉猝不知客至,望勿以輶褻為怪。“殷飽餐而眠,枕以石塊。二班雖誠樸,而粗莽可懼,殷轉側不敢熟眠。天未明便呼嫗,問所患。嫗初醒,自捫,則瘤破為創。殷促二班起,以火就照,敷以藥屑,曰:”愈矣。“拱手遂別。班又以燒鹿一肘贈之。
後三年無耗。殷適以故入山,遇二狼當道,阻不得行。日既西。狼又群至,前後受敵。狼撲之,僕;數狼爭齧,衣盡碎。自分必死。忽兩虎驟至,諸狼四散。虎怒大吼,狼懼盡伏。虎悉撲殺之,竟去。殷狼狽而行,懼無投止。遇一媼來,睹其狀,曰:“殷先生吃苦矣!”殷戚然訴狀,問何見識。媼曰:“餘即石室中灸瘤之病嫗也。”殷始恍然,便求寄宿。媼引去,入一院落,燈火已張,曰:“老身伺先生久矣。”遂出袍褲,易其敝敗。羅漿具酒,酬勸諄切。媼亦以陶碗自酌,談飲俱豪,不類巾幗。殷問:“前日兩男子,系老姥何人?胡以不見?”媼曰:“兩兒遣逆先生,尚未歸復,必迷途矣。”殷感其義,縱飲不覺沉醉,酣眠座間。既醒,已曙,四顧竟無廬,孤坐巖上。聞巖下喘息如牛,近視,則老虎方睡未醒。喙間有二瘢痕,皆大如拳。駭極,惟恐其覺,潛蹤而遁。始悟兩虎即二班也。
車伕
有車伕載重登坡,方極力時,一狼來齧其臀。欲釋手,則貨敝身壓,忍痛推之。既上,則狼已齕片肉而去。乘其不能為力之際,竊嘗一臠,亦黠而可笑也
乩仙
章丘米步雲,善以乩卜。每同人雅集,輒召仙相與賡和。一日友人見天上微去,得句,請以屬對,曰:“羊脂白玉天。”乩批雲:“問城南老董。”眾疑其妄。後以故偶適城南,至一處,土如丹砂,異之。見一叟牧豕其側,因問之。叟曰:“此豬血紅泥地也。”忽憶乩詞,大駭。問其姓,答雲:“我老董也。”屬對不奇,而預知遇城南老董,斯亦神矣!
苗生
龔生,岷州人。赴試西安,憩於旅舍,沽酒自酌。一偉丈夫入,坐與語。生舉卮勸飲,客亦不辭。自言苗姓,言噱粗豪。生以其不文,偃蹇遇之。酒盡不復沽。苗生曰:“措大飲酒,使人悶損!”起向壚頭沽,提巨瓻而入。生辭不飲,苗捉臂勸釂,臂痛欲折。生不得已,為盡數觴。苗以羹碗自吸,笑曰:“僕不善勸客,行止惟君所便。”生即治裝行。
約數里,馬病臥於途,坐待路側。行李重累,正無方計,苗尋至。詰知其故,遂謝裝付僕,己乃以肩承馬腹而荷之,趨二十餘里,始至逆旅,釋馬就櫪。移時生主僕方至。生乃驚為神,相待優渥,沽酒市飯,與共餐飲。苗曰:“僕善飯,非君所能飽,飫飲可也。”引盡一瓻,乃起而別曰:“君醫馬尚須時日,餘不能待,行矣。”遂去,
後生場事畢,三四友人邀登華山,藉地作筵。方共宴笑,苗忽至,左攜巨尊,右提豚肘擲地曰:“聞諸君登臨,敬附驥尾。”眾起為禮,相併雜坐,豪飲甚歡。眾欲聯句,苗爭曰:“縱飲甚樂,何苦愁思。”眾不聽,設“金谷之罰”。苗曰:“不佳者,當以軍法從事!”眾笑曰:“罪不至此。”苗曰:“如不見誅,僕武夫亦能之也。”首座靳生曰:“絕巘憑臨眼界空。”苗信口續曰:“唾壼擊缺劍光紅。”下座沉吟既久,苗遂引壺自傾。移時,以次屬句,漸涉鄙俚。苗呼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