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這個申不害呢?”老人笑道:“一樣,也會重用的。”玄奇若有所思的搖搖頭,“未必。這申不害我聽你一說,總覺得有點兒不純不正,味道不對。他是個很純正的人,對異味兒肯定很煩的。”老人大笑道:“孩子氣。為君者有‘正’字,哪有個‘純’字?何況味道縱然有偏,只要能強國,何能不用?”玄奇卻只是默默搖頭。
這時,一陣大笑遠遠傳來,“誰還想著我申不害?啊。”說話間,一個長大瘦削長鬚長髮的青衣人已經走進破落的大門。
百里老人已經站起,拱手悠然笑道:“諒你也不知曉我是何人?何須問來?”
申不害聞聲驚喜得“啪啪啪”連聲鼓掌,深深一躬笑道:“申不害天下第一糊塗,竟忘記了問高人尊姓大名。我回來罵了自己三天三夜!”
老人不禁大笑——這申不害罵了自己還是不問,既想逍遙灑脫,又想以世俗之禮尊重別人,既想問對方姓名,又想對方自報姓名,當真的有點兒味道不對。可謂術到盡頭反糊塗。一時間老百里無心多想,也知曉申不害藏心不藏話的秉性,徑直問道:“申兄啊,恭賀你要做韓國丞相了。”
申不害又一陣大笑:“哎,高人兄,你何以知曉啊?”
玄奇被這古怪稱呼逗得“噗”的笑出聲來。
老人笑道:“許你做,就許人知。新鄭城裡都傳遍了,何況我呢。”
“這還得多謝高人兄那一番指點啊。我這次面見韓侯,便是言法不言術,果然是一箭中的。哎,高人兄還沒吃飯歇息呢,老說話如何行?來人!”
牆外疾步走進一個小吏,躬身道:“大人何事?”
“即刻整治酒肉來,我要在舊宅款待好友。”
小吏答應一聲,疾步走出。申不害回頭笑道:“高人兄啊,我今日是回來搬這一箱書的,不想得遇高兄。明月清風,我倆再暢飲暢談。”
說話間便將“高人兄”又壓縮為“高兄”,玄奇又被逗得笑出聲來。申不害這才注意到這個俊朗少年,驚訝道:“這位是?高兄僕人?”玄奇學著他口吻笑道:“非也。我乃高人孫兒,此刻便是高孫兒了。”申不害仰天大笑,“高孫兒?好!想不到我申不害遇到了如此睿智少年,竟是片刻間學會了申術。知道麼?這叫‘倚愚之術’!”
老百里揶揄笑道:“申兄終究是本色難改。”
申不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拱手笑道:“慚愧慚愧,我要管住自己不說術,那得清心一夜才能辦到。”又轉過身笑道:“哎,我說高孫兒哪,你拜我為師如何?我申不害沒有拜名師,吃盡了苦頭,你做我的學生,申術便後繼有人了。”
玄奇笑道:“你那申術,不學也會。”
“噫!”申不害一聲驚歎,笑問:“你高孫兒能答上我申術三問?”
“申術請問吧。”玄奇依舊是盈盈笑臉。
“好。何謂倚愚之術?”
“不欲明言,便裝聾作啞,藏於無事,竄端匿疏。”
“噫!”申不害又是一聲驚歎,追問道:“何謂破君之術?”
“一臣專君,群臣皆蔽,言路堵塞,則君自破。若一婦擅夫,眾婦皆亂。”
申不害肅然正色:“何謂君不破之術?”
“明君不破,使其臣如車輪並進,莫得使一人專君;正名而無為,猶鼓不入五音,而為五音之主。此為明君不破之術。”玄奇答完,頗顯頑皮的看著申不害。
申不害愣怔半日,疑惑問道:“你如此年少,何以對我申術如此詳明?”
玄奇一笑,“法為大道,術為小技,收不到高徒的。”
“豈有此理?法無術不行,無術豈能吏治清明?”
百里老人笑道:“申兄不要和小孩子說了,他讀你的《申子》不知幾多遍了。”
申不害恍然大笑,“啊,高孫兒實在已經是我申不害的學生了!”
這時,小吏挑來一擔食盒,將一張大布鋪在地上,擺好酒肉並酒具食具,躬身道:“大人請。”申不害伸手向面東尊位一指,笑道:“高兄、高孫,請入座。”百里老人和玄奇便席地坐在大布上的賓位。申不害謙恭的坐到了面西主位,舉爵笑道:“高兄啊,你千里來尋,申不害無以為敬,只有這破屋、明月與官酒了。來,先幹一爵!”
百里老人笑著舉爵,“申兄與神農山相比,判若兩人。恭賀申兄,幹!”
“神農山的申不害若何?”
“窮途末路,破敗蒼涼。”
“今日之申不害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