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進。龍賈便主張趁勢大舉滅秦。可魏惠王對龍賈這個“老軍”總是心存疑慮,龍賈每次請命伐秦,魏惠王都是不置可否。不久,便有了龐涓做上將軍,龍賈便成了釘在河西的一個“不戰”將軍。精銳的河西大軍全部被龐涓調走,留給他的只是老少步卒。十多年來,龍賈再沒有打過一次真正的大仗,他這個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竟然在魏國幾次大惡戰中只能遙遙觀望,那種憋悶,是任何人都難以體味到的。
進攻趙國沒有他,進攻韓國也沒有他,與此相連,桂陵大戰與馬陵大戰自然也沒有他。整個魏國似乎都將他這個最有資格就戰場說話的老將忘記了,這使他很是窩火。假若他在大軍中,他絕不會讓龐涓進入桂陵、馬陵那樣的山地!龍賈對那些山地太熟悉了,熟得就象自家的後院一般。他還記得,吳起當年率軍與齊國作戰時說過,“桂陵、馬陵,外緩內險,魏齊但有大戰,這裡便是伏擊好戰場也!”龐涓雖然通曉兵法,但是卻不熟悉地形,如何有他這個老軍頭在這些戰場險地摸爬滾打的經歷?可是,他能做什麼?竟然只有眼睜睜看著魏國精銳大軍覆沒!對於一個打了一輩子仗的老將來說,沒有再被這更令人痛心的了。
這次秦軍來犯,龍賈精神大振,決意要讓天下看看吳起時代老將軍的威風!他非常自信,只要將魏國僅存的三萬精銳鐵騎歸入河西守軍,他一定能夠戰勝秦軍。儘管他本能的感到,河西很危險,衛鞅定然是個不循常法作戰的可怕對手。他的人生滄桑告訴他,一個十幾年便能將秦國大翻身的人,絕不會是公子卬他們說的那樣是個欺世盜名的草包!但是,不管衛鞅如何厲害,仗總是要一刀一槍打的,只要有魏國的三萬鐵騎在手,縱然衛鞅是吳起再生,在河西這片土地上也休想佔得龍賈便宜!
但是,今日安邑一行,龍賈的心卻猛然沉了下去。
那兩個荷花大少般的人物,竟然也算得名將?還有一個竟然就真的成了河西統帥!龍賈當真是苦笑不得了。他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莫非上天真要魏國滅亡麼?否則,如何事事都是陰差陽錯?這樣的國君,這樣的名將,和他這個一輩子在戰場上滾爬的老軍頭,能擰在一起麼?他當真是心裡沒底。如果僅僅是個人委屈,他完全可以忍受。這些膏粱名將瞧他土氣而奚落他嘲笑他,可以忍了;國君對他這樣年高的老軍特有的辛苦沒有一聲撫慰,也可以忍了;這個膏粱統帥那樣冷漠的讓他連夜趕回河西,也可以忍了;更何況他本來就是打算連夜趕回的,只不過原來想的是率領三萬鐵騎趕回,現下卻是隻身趕回而已。這些都可以忍。可是,老龍賈實在不知道,如果那些膏粱名將要指揮他胡亂打仗,要拿近十萬將士的生命瞎折騰,他還能不能忍受?當年,他這個“龍不死”,可是連威名赫赫的吳起都敢頂撞的呀。那個吳起啊,只要你頂撞得對,他非但不記仇,事後反而給你報功升爵!就憑這一點,吳起與軍中將士結下了生生死死的情誼,打起仗來一聲吼,人人拼死命!沒有一個士兵逃亡過,沒有一個將領戰場上做過手腳,甚至,不打仗時連個違反軍紀的都沒有。那個仗打得呀,才叫痛快淋漓。
兵諺雲,“一將不良,窩死千軍!”而今遇上了如此一個不知打仗為何物的“名將”,還要事事聽命於他,看樣子,他是絕不會允許部屬頂撞的……該如何與這樣一個統帥相處呢?老龍賈可真是束手無策了。
能怎麼樣呢?也只有,但求問心無愧了。
秋風掠過原野,雪白的長鬚拂過臉頰,老龍賈不禁打了個激靈,一股老淚奪眶而出。
三、衛鞅出奇兵 老龍賈酣戰身死
洛水東岸的高山頂上,衛鞅和車英、景監正在凝神東望。
遙遙可見大河之水劈開崇山峻嶺,從林胡云中的白雲深處澎湃而來,在鬱鬱蔥蔥的廣袤高原上一瀉千里向南流去。那滾滾滔滔的大河水,帶著敕勒川大草原的清新,帶著陰山大森林的青綠,在萬里無雲的碧藍天空下,就象一條閃亮透明的緞帶,溫柔的纏繞著雄峻粗獷的千山萬壑,竟是壯麗異常。
“大良造,那就是河東的離石要塞。”車英遙遙指向大河對面。
正是秋高氣爽,遠眺之下,依稀可見大河東岸山頭上的紅色旗幟和灰色城堡。衛鞅知道,那就是魏國河西大軍依託的本土根據地——離石要塞。大河在這裡被兩山夾峙,河面狹窄,水流又深又急,河面上一座大石橋直通河西,是上下千里唯一的一座大河石橋。從位置說,離石要塞東北不到二百里,便是趙國重鎮晉陽 ;東南二百多里,便是魏國北部重鎮平陽 ,離石要塞恰恰在趙秦魏三國交合地帶,自然成為魏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