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一詩詞,內中含著此意,待我致與他。若只是我口說,恐他疑我是知音故阻,且妾雖是下人,也覺羞答答,不好十分脫熟。”柔玉小姐道:“姐姐見得有理,只是書札我卻不便寫。他前夜留得有詩四首在我處,我已和了。於今待我再做一首詞兒,一起封與他便了。”韓香道:“如此極妥。”柔玉小姐連忙同上樓來,信筆寫了一首詞兒道:
春楦許結鳳鸞儔,喜從頭,兩恨收。漫似當年,花下舊風流,好買歸帆收拾早,人再至,免懸眸。歡娛百歲待悠悠,夜深遊,勸須休。怎把尋常花柳覷妝樓。側耳權門還可慮,心上事,莫淹留。
右調《江城子》
柔玉小姐寫完,取出前日和韻的四首詩來,一起封了,正待交與韓香,又復中止。韓香道:“小姐莫不疑妾有異心麼,妾便向燈前發誓,若我韓香異日走漏小姐的心事,便隨著這燈兒促滅。”柔玉小姐忙忙止著,道:“若得姐姐如此,可知是好。”當下將詩詞交與韓香收了。
卻說韓香初聞柔玉小姐之言,心疑小姐與蔣青巖有染,及至見了詩詞,方才信柔玉小姐是個貞節的女子,心中甚服。此時夜已三鼓,柔玉小姐和韓香方才就枕,從此兩人更覺親切。次日韓香早起,就在柔玉小姐樓上梳洗了,到華夫人房中伺候了一回,轉到自己房中。只見掌珠和步蓮二位小姐處,早差了兩個丫頭,送將東道銀子來了。韓香再三不收,送了幾次,然後收了。韓香一面備辦酒餚果茗,一面去稟知華夫人。這華夫人是最愛三個女兒的,又是韓香來說,不好阻他之興,只得說到:“他們既要去,你可分咐園公緊閉園門,不可令老爺得知。”韓香應諾去了。
卻說蔣青巖絕早起來,打扮得異樣風流,只候吃過早飯,便要抽身。不料這日早飯獨遲,直到小中,方才飯到。華刺史出來相陪。吃過了飯,華刺史坐了談笑,竟不動身。蔣青巖胸中十分著急,卻沒個法兒遣得他去。華刺史談了一會,又向蔣青巖、張澄江、顧躍仙三人道:“我想楊素那老賊,未必便肯丟手,老夫自那差官去後,魂夢不寧,只怕還有甚風波到來。夜間與老妻商議,到要三位賢婿作急回府料理,到秋初一齊來此,或贅或娶,各完大事,那時老夫的責任便輕了,不知賢婿們意下如何?”張澄江和顧躍仙兩人連忙答應道:“小婿們出外多時,定省久缺,連日正要請命於岳父,以便束裝。今既蒙岳父許以初秋完娶,小婿們明早即當返舍料理。至於楊素那廝,他心中雖然不悅,料無處可以發端。不須深慮。青巖兄或者還可少住。”蔣青巖道:“小弟與兩兄同有大事在身,自當同返。”蔣青巖口中雖是這等說,心中覺得:“明日便行,未免太速了些。”沒奈何,只得聽他二人的信止。只恨華刺史不動身,他不礙到園中與柔玉小姐一會。直等到中午,華刺史方才起身入內。分咐備酒,與三個女婿餞行。
蔣青巖忙忙要抽身到園中去,又被張澄江和顧躍仙纏他,又捱了一會,日已西向,才得脫身。急急忙忙走到花園門首,只覓園門緊閉,裡面有人說話。蔣青巖恐怕他院子們在內,不便敲門,只得在門外站住。站了一會,見那園門忽開,一個彎腰曲背的老兒,同著一個黃頭髮的小廝,各挑了一擔枯枝亂草,走將出來,反手將園門帶上。那小廝道:“阿爹鎖了門去,衙內小姐在亭子上看花,恐有外人混了。”那老兒道:“此處那討外人,我們挑去就來,鎖他做甚?”說罷,挑了便走。蔣青巖站在一邊,讓那兩個老小走過了身,正要進那園中去,忽聽得張澄江和顧躍仙二人在那喊道:“青巖兄!青巖兄!”蔣青巖聽得,吃了一驚,只得倒迎上前來。張澄江和顧躍仙二人說道:“青巖兄,有甚好去處,何不攜我兩人同遊一遊。”蔣青巖道:“偶爾閒步,無甚好處可遊。”顧躍仙道:“我們何不同到後桃源一遊?”蔣青巖道:“恐他園內有人,不便進去。”張澄江道:“我們於今都是自家人,使是岳父曉得何妨!”一邊說,一邊竟大跨步走到園外邊,一手將園門推開,便往內走。蔣青巖不得已。一同進去,轉彎抹角來到溪邊,兩岸的桃花,盡隨流水,一片綠陰,數聲黃鳥,因口占一首詞兒道:
聲老黃鵬,一溪清淺桃花片。舊時嬌面,待與重相見。好事多磨,怎奈人牽伴。雙雙燕,來去堪羨,遙望香閨遠。
右調《點絳唇》
三人正在觀看之際,不料那個挑柴的老兒,忙忙從後趕來,叫道:“官人們,官人們,後面是內宅,今日又值夫人小姐們在亭子上看花,不要亂走。”蔣青巖原意不肯同張澄江和顧躍仙進去,恰好聽得此言,忙忙扯住他二人道:“正是,正是。我們快回去,莫待岳父知道,說我們不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