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開目光。
雍容淑雅的鄒緇清混不在意他逾越了娘婿之間的眼神,淡淡道:“今早前剛到的訊息。儂全福兵逼豐州,豐州都監陳曄據城死守,封川縣令親帶鄉兵、弓手迎擊,但儂軍以數百倍的絕對優勢,勝利奮進,陳曄敗走……”她故意說得慢,然後似是饒有興致地盯著他龐昱的臉,看著他的臉色一點一點的陰沉。
“……鄉兵潰退,知州曾覲從卒決戰,不勝,被執,儂全福再三勸降,其不順,斬之。”她用她溫柔動聽、流水隨心般的聲音將各地的慘烈戰報婉婉道來,每說半句,四哥的心就狂跳一下,彷彿真的,被她,引進了西南兩軍廝殺的戰場。
北風呼嘯,黃沙漫天。
封州四野,處處瀰漫著血腥和肅殺。
猙獰兇惡的儂侗蠻兵似驚濤駭浪一般朝大宋軍兵轟然衝來,眾軍各持竹牌、捻槍,各人持牌以蔽身,二人持槍夾牌以殺人,眾進如堵,宋兵弓矢莫能傷之,不過眨眼功夫,兩軍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發出清脆的爆裂聲。似乎連空氣都被撞得膨脹起來一般。因西南多年太平而缺乏操演的宋軍兵士如何是這群蠻族壯人的對手,頃刻便被殺的人仰馬翻,血肉橫飛,發著非人的嚎叫聲,有的殘肢甚至飛到了半空……無處不在的慘叫、哀嚎彷彿已經將戰場之上的金鐵交鳴之聲給完全掩蓋掉一般,令天地色變,令萬物膽寒!
一名身長九尺的高大賊兵大喝一聲,手中長矛毒蛇般探出惡狠狠地扎進了前面一矮小宋軍的腹部,“哧”地一聲從後背透出,滴滴殷紅的熱血順著矛刃嗒嗒滴落,瞬間染紅了腳下的塵埃……
“唰——!”鋒利地狼牙箭已經脫弦而出,鋒利地箭簇刺穿了空氣發出刺耳地尖嘯,閃電般從直取一名宋兵將軍的心臟要害!
“噗!”
血光崩現,正在指揮部下廝殺的將軍身軀猛地一頓,有些難以置信地低下頭來,只見一截羽箭正插在自己胸口,末尾地翎羽正迎風微微顫抖,下一刻。蝕骨地冰寒像潮水般襲來,將他整個吞噬,所有地力氣頃刻間煙消雲散,無力地往後踉蹌了一步,頹然倒地,口中兀自高喊:“殺、殺賊!不要讓他們……打過去……”
“老子和你拼了——”
一名受傷兵器失落的宋兵扛起一截木樁。將一名騎著馬的儂軍從馬背上狠狠地掃落,正欲補上一棍砸碎他的腦袋,兩柄鋒利地彎刀同時刺入他的後背,疾馳地戰馬驅動彎刀狠狠地切過他堅實地身軀。血光崩濺中,宋兵地身體猛地打了轉,頹然倒地,殷紅的鮮血從他身下汨汨沁出,明亮犀利地眼神頃刻間黯淡下去……
……
他明明身在江寧,卻彷彿飛到了嶺南,看著眼前一幕幕骨肉離散、慘不忍睹!
鄒緇清寧靜如天籟般的嗓音繼續響起,偏又說的是融聚了無盡血腥殺伐的戰況。混雜在一起並沒有互相抵消,反給他心底一種前所未有的劇烈震撼。
“儂全福大軍所過勢如破竹,略地千里,弄兵安行,右江沿江之地,州縣官吏或死或不死,而無一人能守其土者,官濫束庸,招其所以侵也。豐州城破,儂全福軍稍作修整,沿鬱江大舉揮師東下,直逼康州,康州知州趙師旦僅得羸兵二百餘人,隕城,旦——夕——之——時。”
“我不信。”
半天半天,龐昱終於開口了,咬著牙拼命抵住心底的動盪,堅定搖頭。
“不信?”鄒緇清盯著她,仙釀般的鳳目微微一動,似乎開始有些欣賞這個聞聽前線如此噩耗仍然撐著沒有崩潰的男人。
“好,那看看這個吧。”她揚手一揮,一紙東西朝龐昱飛過去。
“這是什麼?”四哥一把接住,振作精神問道。
“自己看罷。”
他開啟,前一秒眉眼遽跳,再下一刻,更是大叫起來。
“這!這、這是是……廣州知州的印璽,還沾著……火漆?西南戰報的原本,傳到江寧府衙和建康軍的原本!?”
“天丁大人好眼力。”
“你們怎、怎會有廣州府發來的戰報原本?”天丁大人驚得瞠目結舌,然後猛地一凜,失聲道,“衙門裡有你們的內奸……啊不,是衙門和建康軍裡,有資格拿到戰報的人中,有人,已經,投靠了你們!”
他喉音生澀,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生生把話磨出嘴邊。旋即便見鄒緇清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含笑道:“一猜即中,天丁大人,你可真夠聰明的,那麼本尊就索性在透露給大人一點兒罷。大人知道麼?早在儂全福起事之前的兩年,廣西轉運使肖固曾數度上奏“請擇將吏,繕兵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