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聽了,不由得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很是諷刺。
程氏是江南水鄉女子,生得很白,體態嬌小玲瓏,溫婉嫻靜,說起話來嬌柔不做作,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來。
程氏的孃家是江南的小織造商,她們家作坊不大,家產也馬馬虎虎。在富商多如過江之鯽的江南,程家連號都排不上。
娶程氏的時候,馬氏是一萬個不樂意。
大兒子就娶了一個商人之女,已經讓她很後悔了。但不管怎麼樣,程氏還有個會讀書的弟弟,那會兒已經是中了舉的舉人老爺了,他年紀小,看起來前途無量的樣子,而且江氏與她弟弟的感情也很好。馬氏看在這一點的份上,才勉強同意程氏進了門。
可是程氏呢,家裡就是個小織錦商,程氏的陪嫁也很一般,所以馬氏無論如何都不同意,非要讓孃家幫著周珂相看一個好的。
周珂是個不學無術的,周家又是馬氏這個妾室當家,在那些有底蘊的世族大家的眼裡,周家有違綱常,簡直亂得一塌糊塗,烏煙瘴氣。要不是考慮到宋氏確實久病難愈,周家後宅無人打理,只怕皇帝書案上的那些彈劾的摺子都要有一人高了。
誰家願意把閨女嫁到這樣的人家來?那個時候馬家還沒出太子側妃呢!
周璣的婚事拖了很久,加上他自己一直尋死覓活的不肯放棄程氏,馬氏沒辦法,只好苦著臉將程氏娶了進來。
程氏自己是不樂意的,她不想被家裡人賣給勳貴子弟換前程,只想留在自己的故鄉,跟心愛的人開家小店,共度餘生。
程氏嫁到周府之前,心裡曾經裝著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自從她坐上花橋那一刻起,她眼裡,心裡的世界,變都變成了灰色的,再無繁華。
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無論周珂如何不務正業,如何尋花問柳,荒唐不羈,程氏都沒有真的生過氣。換句話說,程氏和這個時代大多的女性都不一樣,她活得很自我,沒有嫁人了就得唯唯諾諾,委屈自己這種覺悟。只是她是個含蓄的人,所以表達方式也很含蓄,不激烈。
馬氏責怪程氏沒能為周珂生下兒子,可程氏道:我又不是沒給你兒子納妾,兩個庶女都生出來了,還能怪我嗎?
馬氏嫌她作為人家的媳婦,不能勸誡丈夫自律。程氏就道:爺們心大,她管不住,有什麼辦法?再說了,周珂的這些臭毛病,都是她成親之前就有的,憑什麼要讓她管著?
馬氏敗下陣來,從此不拿正眼瞧自己這個小兒媳婦,偏生兒子非要說她好,還為了程氏頂撞自己。馬氏被氣得病了兩回,卻再也不提程氏的不是了。
馬氏心裡清楚,程氏不是絕色,對自己的小兒子一直冷冷淡淡的,談不上什麼體貼。
兒子說她好,不過是說她“賢惠”而已,因為程氏從來不管他吃花酒,逛青樓這些事情……
程氏正想著往事,就聽趙氏在她身邊輕道:“依奴婢看,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那位那麼惜命,哪裡肯死。”
程氏輕笑一聲,收回了自己的思緒,道:“正是這話,所以說,府裡的水再濁,跟咱們都沒關係,儘自己的本份就好。”她還巴不得馬氏拿根繩子把自己吊死呢!可惜……
這會兒的馬氏,已經摺騰累了。
她已經兩頓沒吃飯了,不是府裡沒給她送,是她自己不肯吃。
她聽說了,趙嬤嬤和趙大已經被老爺杖斃了,一想對他們母子一個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一個是她打擊對手使慣了的一枚好棋,現在兩個人都死了,等同於自己的左膀右臂被卸掉了。
馬氏想想就覺得心疼。
她沒有想過,周幽會那麼狠,他一向對自己很寬容,這次怎麼就下起了狠手呢?不但禁了自己的足,杖斃了自己身邊的人,還把她主持中饋的權力收了回去。
鑰匙,對牌,庫房裡的賬冊……
這些東西現在是不是都擺在了宋氏那個老~~婊~~子的屋裡?
馬氏一想到這些,就特別氣憤,特別的生氣,想大罵,想把這屋裡的東西都砸爛了,扔到宋氏面前去。
她憑什麼?搶了自己正妻的身份又如何?搶在她面前生下了嫡長子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馬氏想罵,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她剛鬧騰了一場自縊的戲碼,又足有兩頓沒吃過東西了,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平時養尊處優,被人侍候慣了,冷不丁的折騰這麼一回,當真是筋疲力盡。
馬氏又困又累,睡了過去。
門外的田氏,一直暗暗